那宫女先是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门,便提亮着嗓子,“皇后娘娘,易大姑娘带到。”
说完便退回到易素梅身边,微恭着身子,等待着。
咿呀一声,门扉敞开的声音,只见一个有点富态的嬷嬷走了出来,她直接看向易素梅,微恭着身子询问,“可是易大姑娘?”
易素梅回以礼仪表示回礼尊重,“正是小女子。”
易素梅稍微抬起头,却发现不是上次见过的哪个嬷嬷,这个嬷嬷比上次那个更加年轻十几岁,为人就目前来看,没有踩低捧高,对她到还是客气。
嬷嬷恭着身子,让开一条道,右手摊开,“姑娘,请。”
易素梅见她行如此大礼,有点慌张不适应,毕竟对方是个老人家,她这样热情还真让人不自在。
易素梅张了张嘴,见她并没有看向自己,倒也觉得自己不该突兀开口说话,皇宫里的事情还是少开口为妙。
易素梅提着裙摆向里面走去,恭恭敬敬的给高坐凤椅上的皇后,磕头行跪拜之礼。
皇后连连点头,见她磕完头,便让她起来,“梅儿快快起来,地下凉着呢。”
嬷嬷紧随皇后话语完毕,便上前去搀扶易素梅起来,然后退至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易素梅坐于下座,“有段时辰不见娘娘,娘娘更加年轻漂亮了,想来身子骨定也不错,看到娘娘面色红润光彩,梅儿也就放心了。”
自上次相见不过相差月余,皇后的气色的确比上次好了不少,而且她的红晕是那种健康红。
皇后轻抚上脸颊,眼中的笑意发着光亮直至射向易素梅,“月余不见,你这张小嘴倒是越发的甜腻腻了。”说完更是轻笑出声,但从她的笑声中可以判断,皇后该是发自内心微笑着吧!
易素梅忘记刚刚的烦闷,心情舒畅少许,嘴角的笑意也更加明朗欢快起来,“梅儿说的可是大实话,不信,你可以随便问问大家啊!”
皇后见她这样紧张为自己辩护,更是大大取悦了她,那嬷嬷见她有点反应大,便上前一步,说道:“皇后娘娘切勿大喜大悲。”
提醒完又退至自己的位置上,端庄站立着,易素梅眼角有细细观察她,发现这个嬷嬷不苟言笑,还恪守礼仪,站立的位置几乎没有挪开分毫,除却刚刚她离开位置的时候。
易素梅真心佩服能够长时间保持统一姿势而不乱动的人,尤其老者,她更加尊重友爱。
不过,她话里的意思,皇后似乎生有旧疾,待她考虑该怎样询问时,只听皇后如是说:“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
易素梅再也不能装着听不懂或者该表达一些什么了,“皇后娘娘是生的什么宿疾,为何不能大喜大悲?”难道是心疾?
皇后无所谓的摆摆手,抚上心房,“是心疾,好些年了,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间歇性疼痛,尤其不能大悲大喜,否则就连呼吸都困难。”
“初始不能断根吗?”心疾,好麻烦的疾病,必须通过手术才能痊愈,可是这里是落后的古代,哪有那个医术。
师傅的手札也有记载,患心疾者应小心调养,并没有根除的法子,一般不要大喜大悲,病人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生死由天,想太多也无益,好生调养并没有什么大碍的。”皇后先是露出苦涩的笑意,然很快就释然了。
她成为全星月最尊贵的女人,拥有孝顺懂事的养子,无牵无挂,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要说遗憾就是没能生下一男半女承欢膝下,黎昕虽说孝顺,毕竟还是没有那层血缘,终究是个无法释怀的结。
不过既然已经到如此年纪,倒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易素梅听着有点感伤,眼角的湿润没能逃过皇后的眼睛,皇后眼中放出温暖的笑意,定定看着她好一会。
易素梅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打量,待平定了自己的情绪,才抬起头刚好对上皇后笑意盈盈的眸子,“皇后娘娘,怎不见上次那个嬷嬷?”
其实她一直想问来着,奈何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候,这时候正好可以借助其他话题来转移皇后的心情。
不过…怎么看皇后娘娘更是伤心难过呢?难道…她问错话了?
那嬷嬷见皇后脸色不对,便大步来到她身边,替她抚顺气息,“姑娘,怎就专捡影响娘娘心绪的话说。”
那嬷嬷说话有点重了,甚至是有点厉色了,好像她易素梅犯下来弥天大错一样。
上次见她也没听谁说起皇后娘娘患有心疾呀!而且黎昕也没有说,还有上次那个嬷嬷为何就说不得了。真是搞不懂,好像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皇后理顺气息,扬扬手,“曹嬷嬷,不怪梅儿,梅儿不知道而已。”
曹嬷嬷脸色缓和了不少,看她们之间的互动,一点也不输给上次嬷嬷的亲昵。
易素梅决定还是不再轻易插嘴说话了,要不然又不小心踩着雷区,可又是她的不对了。
“上次你见到的那个嬷嬷已经去世了,曹嬷嬷是她生前不放心本宫,特意引到身边来细心照顾本宫的。”皇后淡淡的解释着,语气很淡,淡到要认真听才能听见。
其实越是淡然的样子内心越是在意牵挂,人或多或少有那么几个留恋和想要认真对待的人,贵为国母也不例外,尤其是身在宫墙之中的皇后,内心的孤独寂寞或许只有那个已经去世的嬷嬷能够懂得并安抚。
“如此,还往皇后娘娘不要辜负了先人的嘱托。”好好活着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吧!
皇后拿起丝巾,擦拭着双手,仿佛没有经历过刚刚情绪起伏一样,抬起凤眸,“梅儿,宫宴快要开始了,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面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种种。
易素梅听闻,心里一颤,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席卷而来,为何今儿听到的都是关于这个的?
易素梅小心的吸气吐气,然后抬起黑瞳凝视着皇后,“接下来的事情梅儿不能够左右,但是梅儿会竭尽所能,做到依心而为。”
“依心而为?”好一个依心而为,可是身在皇宫又如何能做到独善其身,遵从本心。
易素梅会说出这番话,无非是不了解皇帝的决心以及皇帝的权威吧!
“依心而为固然好,可是你要知道,这里是皇宫。”不是宫墙之外可以任意决定自己一切的世界。
今儿这场宫宴本不单纯,要不然非任何节日如何就突然开宫宴。
黎皇的心思本来就深沉,她与他二十多载的夫妻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心,知道过他的本意,但她隐隐约约猜到或许…就是为了…制约?或者牵制?
“梅儿知道,可是娘娘,梅儿想努力的为自己的初心争取一二。”而不是被皇帝随意一句话给决定了自己的人生。
不怕的,她还有依仗,她还有黎皇欠她的承诺,这个承诺她要好好运用,运用得当,定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皇后或许是真心为她好,才对她说了这番话,可是她真的不想再如上世那样浑浑噩噩,任人践踏过完一生。
皇后见她坚持这样说,便也将试图说服她的话收了回去,“昨儿四王同时向皇上求娶你,可知道?”
皇后见她眉头都不皱,也不惊讶,也不欣喜,想来一定是知晓了,“你知道了,是昕儿告诉你的吧!”
她看得出昕儿那孩子是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因此想也知道,她为何会知晓?
易素梅点点头,“是的,景王刚刚不久前告诉我的。”为此他还在生自己气呢。
“那你作何打算?”皇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想从她的脸上看出门道来。
奈何这妮子心思也是深沉的,啥也没看出,只听她淡淡的说:“不是梅儿想作何打算,而是皇上想作何打算?”她再依着他的打算,看能不能扭转乾坤。
皇后一愣,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不过,很明智不是吗?
皇后莞尔一笑,“梅儿说得也对,可梅儿不是说依心而为吗?梅儿不事先多设想几个局面,到时候如何来应对?”
一个突然而至都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易素梅有点厌烦这个话题,可是她是皇后不能表现出来,她又希望皇后能够帮她出出主意,因此她倒也迟疑了起来,“说实话对于还没有到的事情,梅儿愚笨,想不到设定的局面,因此,恳请娘娘能够指点一二?”
皇后拿起茶盏小抿一口,然后将双手放进毛绒绒的手袋里,即使已经入春,皇后依旧感觉到寒冷。
“梅儿不是愚笨之人,想来必定有自己的思量。”她的沉稳淡定就不是一个普通闺阁女子该有的作为。
这是拒绝自己了?不想趟浑水?那叫自己来干嘛?她好像也没有说到什么重点吧!难道只是纯粹的话家常?
易趣素梅毕竟年轻,无法做到真正的情绪不外露,皇后抬眸一看,便知道易素梅想歪了,但她也不急着纠正,只是轻笑了一声。
“就像梅儿说的,依心而为。”遵从本心,或许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易素梅蹙眉,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不过既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那么别人给不给建议又有什么关系。
皇后突然清清淡淡,又看向外面,仿佛在看着遥远而又藏在深处的…说:“梅儿可有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