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却是时刻盯着坐在桌子那边的钱乐乐。见钱乐乐侧头望向风南洛,裴三郎眉头微蹙,素手一扬,低绵哀缠的曲调转而高亢起来,雄浑低昂,如金戈铁马,气势恢宏。
“云兮,你可知他弹的是哪首曲子?”风南洛侧头过来问道。
钱乐乐白了个白眼过去,这真的就是装13了,看她的样子像是对音律很了解的人嘛。
风南洛不再说话,钱乐乐轻哼了一声,顺便再白了他一个白眼。心里腹议着,你就继续装吧,看你能得瑟多久。
裴三郎面带微笑,收住最后一个尾音。钱乐乐赶紧配合的鼓掌,裴三郎撩袍起身,走到钱乐乐面前,双眸熠熠生辉,“怎么样?”
“很好啊,非常好。”钱乐乐有些心虚的回答着。她是“牛”,问她,这不就是摆明了要她“拍马屁”嘛。
“好是好啊,不过……”一边的风南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唇边挂着那抹微笑却是让裴三郎觉得很刺眼,“如果在下没有听错,裴公子弹的应该是《凤栖梧》吧。传说此曲是一位皇帝在吊念自己死去的皇后时,忆及他们往昔的情分而写的。皇帝和皇后俩人互相扶持,打下江山后,皇后还没来得及享几天的清福,便因积劳成疾而去。所以此曲最是讲究意境的幽怨。然……”
他微微顿了下,继续说到,“裴公子刚才虽然在弹琴,却没有完全理解透曲子里的意境,该缓的地方不缓,该疾的地方又无故的放缓了。这整首曲子听下来,却让在下觉得裴公子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裴三郎这曲子下来,是个人都看得见他的眼光都落在钱乐乐身上了。
风南洛的这番话句句戳在裴三郎的心中,裴三郎阴狠的目光从风南洛的身上戳过,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恐怕风南洛此刻早已跟自己的祖先会面去了。
“风公子,诗乐文章,原是抒怀,我一时悲凉感伤,弹的音不免会有些沉郁。”说罢,亦是冷冷的撩袍,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裴公子,你说的虽然没错。但是……曲子毕竟是前人所着,如果你仅凭自己的心境来弹。那公子不妨试试自己独创一曲出来。”风南洛恨得咬牙切齿,看在钱乐乐的面子上,又迫不得已的谈笑风生的说到。
“既然风公子讲的头头是道,想必琴技定是了得了。那么我和乐乐今晚可有耳福了,就请风公子奏一曲让我们大开下眼界?”裴三郎面上轻笑,说出去的话确是一句比一句的还要寒。
“是啊,大叔说的没错,反正无聊,你就弹一曲给我们听吧。”钱乐乐附和着,其实她哪里听的懂什么琴艺啊。刚才裴三郎弹奏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当做了一头“牛”了。现在又听风南洛讲的头头是道,以为这俩人是通过互比琴艺,而找到了知己。
既然这俩人对琴艺都这么的有研究,她这头“牛”自然不能挡着人家了。说不定这俩人还能成为《高山流水》的伯牙和子期,她这头“牛”就当做贡献了,牺牲自己的耳朵,无偿为他们俩人牵线搭桥了。
唉,作为一个只会哼几句流行歌曲的乐盲来说,这古人弹的琴对她来说真的是太有压力了。
“既然裴公子这么说了,在下也不再托辞了。”风南洛长身玉立,敌意的目光望向一边的裴三郎。裴三郎面露微笑的看着风南洛,十分优雅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心里却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准备等下挑风南洛的“刺”。
风南洛走到琴边,撩袍走下,指尖在琴弦上拨弹,风南洛试了试音,抬头,半边发丝自一侧倾斜而下,直落在他的肩头,他勾唇浅笑,“裴公子,那在下就献丑了。”
裴三郎不屑的白了他一眼,挑眉的看向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风南洛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古琴上抚过,精致的琴声似清泉般宣泄而出,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蹁跹而舞,灵动流畅的乐声缓缓而溢。
风南洛的手势大开大阖,毫无滞怠,一个调子比一个调子高亢,一个比一个骑士磅礴。
他弹的是《凤求凰》,琴声亦是抒怀,所以他弹的格外的投入。那凌空旋绕的琴声飘荡至房梁中,随即又迅速的侵入众人的耳中,拨乱心弦。
陌上只如初见的惊艳,缠、绵不绝的相思,雪夜的私奔,背叛时悲戚的痛心……
这首女子都未必能驾驭好的曲子却在他的手里变的纯粹而怨艾。
裴三郎嘴角的笑意渐渐的浅了下去,他转过头看向坐在一边的钱乐乐后,嘴角却又忍不住的扬了起来,这……
一曲终了,风南洛收住最后一个尾音,抬起头,却看到裴三郎非常痛苦的憋着嘴角,拼命的忍着,再看看坐在他身边的钱乐乐,风南洛嘴角抽抽,当场石化在那。
只见一边的钱乐乐,正双手托着下巴香香的睡了过去。风南洛咬咬牙,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某个睡着的女人一眼。对于一个弹琴的琴师来说,在你如痴如醉的弹琴时,有人竟然酣睡过去,这是一件相当丢人的事情。
更何况她身边此刻还有一个讨厌的人在此,她这么一睡,不就证明着他的琴艺比裴三郎的差很多嘛。
裴三郎勾勾唇,挑眉,得意的朝石化在那的风南洛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顺便轻轻的推了推正支着下巴睡觉的钱乐乐。
“弹完了吗?”钱乐乐揉了揉眼睛,迷糊的说到。
“呵呵。”裴三郎“啪啪”的敲着手中的木扇,“风公子果真是弹的一手的好琴啊,在下甘拜下风啊。”裴三郎故意的咬着“一手的好琴”几个字,神情情挑玩味。
“哦。那不错啊。”钱乐乐张嘴打了个哈欠,心里不得不承认,风南洛弹的比裴三郎的更加像催眠曲。她这一不小心,就被“深深”地催眠过去了。
风南洛幽黑的眼眸一黑,忿忿的甩了下袖子,硬邦邦的回到他们这里,随意的挑了张椅子坐下。气鼓鼓的捧起杯盏,闷头便喝起来。
钱乐乐完全不能理解风南洛为何这般气鼓鼓的样子。她纳纳的看着俩人,小声的说到,“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睡觉去吧。”她这一天也算是忙活了许多事情,刚才又听着那有些催眠的琴音,现在整个人巴不得直接爬上床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