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记得那日玉儿公主哭喊着诅咒着被押往天牢没过多久后,天都漆黑了,皇宫深处还是像以往一样安静得可怕,就在他准备看看了自己的刚刚因为阻拦了一下侍卫而被打得骨折了的右手时,太子殿下便安静的踏出了房门,向他说道:“父皇驾崩了,准备后事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反应过来的,他只知道或许是因为在皇宫内待久了,他养成了这般好的习惯,反射性的跪倒在地,将带着纱帽的脑袋紧紧的挨着地面哽咽的回道:“是,皇上。”
那一夜很长,那一夜的皇宫也是有史以来最为喧哗的,群臣都被从被窝里拉回了皇宫,整个皇宫彻夜灯火通明,就连那一直不管俗事的祭祀楼也悠悠的点亮了一盏煤油灯,寂静无比,与这群臣恸哭的先皇寝殿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进入内殿的他先是怔愣了会儿,便着手将摔碎在先皇枕边的碗渣子清理掉,看着先皇紧紧拽住床单的手掌,不由心中一叹,跪在旁边将那弯曲的手掌掰开放平,拿着浸湿的布襟将那指甲缝里面的碎屑给仔仔细细的清理掉,老太监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很熟悉,记得在他还不是太老时,记得戏然那小子每天来皇宫都要拍拍自己的帽子时,也是一个晚上。
戏然的尸身被运回戏家,也好在那几日天气凉,尸身未腐,戏然那小子的媳妇儿挺着大肚子直直的跪在戏府门前,没有张嘴嚎啕,没有不满忿恨,只是跪在一旁拿着自己绣着牡丹花儿的手帕,轻轻的擦拭着戏然那满是泥垢与血渍的手掌。
那一日老太监同样也在场,他跟在这位可怜人的身后,看着忠臣烈骨对这人的痛恨与怒火,他依旧只是仆人,他没有言语。
他看着拽紧拳头的戏霸天戏丞相双手扶起他的儿媳,命门童将独子的尸身抬回屋内,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谁都不傻,除了那些默默流泪的平民百姓,那时老太监在想:他们究竟是在哭什么?哭戏将军的死?还是哭戏丞相与那年轻媳妇的孤苦?还是哭英雄末路的悲哀?老太监不知道,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么会哭,不知道那些伏地不起的大臣们为什么会哭得如此悲伤?
那一夜先皇驾崩得很顺其自然,那一段时间,没有人谁去阻拦新皇的登基,那段时间,皇太后一直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就在这段时间过后,越靠近京城的戏笑重眸便越发耀眼深邃,微微上挑的嘴唇像是测量过的一般,完美的弧度没有一丝偏差。这样的戏笑让人头皮发麻,让人同样打心底里疼惜。
当然莫尘与南岭可没那么大本事敢去心疼自家铁定的夫人,他们看着那两人后心里唯一的想法那就是:‘哎呀老天,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把这两只妖孽放入人间呢?’
突然前面的鬼军四处散开,轩辕阁内的影卫也突然消失不见,轿中的戏笑正轻微躺着与轩辕忌歌下着五子棋,没办法,她戏笑只会这一种棋!
看着棋盘上五路可走的黑子,戏笑干脆拿过盛放棋子的小圆木盒子轻轻敲打着棋盘道:“这位公子,奴家能耍赖吗?”说完后的戏笑还不忘做戏做全套,眨巴着暗红色的重瞳,紧紧的盯着带着笑意的轩辕忌歌。
“呵呵!”轻微笑出声的轩辕忌歌直接府过身子,伸出那纤细修长的食指挑起对面美人儿的下巴回道:“那要看美人儿是吾的什么人了,如果是吾的夫人,那吾当然可以当做没看见!”
“老牛吃嫩草?轩辕先生,你这脸皮是怎么长的?”拨开下巴上的手指,戏笑眼里带着笑意的问道。
听到戏笑这话,轩辕忌歌状似凝重的想了想道:“估计是夫人出现的时间太晚了。”
“阁主,京城到了。”经过几天无聊的路程,莫尘一把拍掉南岭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脑袋,带着兴奋地对着里面的人喊道,他是真的兴奋啊,谁都知道他莫尘最喜欢的可就是人群了,什么说书的茶馆,什么赌博的赌坊,那这些个地方只要他莫尘有时间,找他简直是一找一个准。不过也只有南岭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这个傻愣子一个劲儿的给夫人的赌坊茶楼送钱,估计连以前存的老婆本儿都花得差不多了罢。
融入熟悉街道的戏笑看着街道上喜气洋洋的一切,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完美的融入了其中,女子红衣似火,重瞳邪魅,一个顿足,一抹挑眉晃花着这一座洋溢在喜庆中的都城。男子嘴角微翘,白衣如雪,上调的桃花眼带着无尽宠溺的注视着身旁的红衣女子,当真是好一对璧人儿。
突然前面的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子冲出来对着戏笑与轩辕忌歌道:“这位公子给小姐买朵花儿吧,今日可是新皇登基的日子,公子送朵花给小姐,来个情定终生罢。”
“你说新皇登基?”突然出现在女子跟前的戏笑带着那染血的重瞳轻声的问道。
被这美丽女子的话语弄迷糊的卖花女愣愣的点头道:“是啊,公子小姐怕是外地来的罢,今日是我们先皇登基的日子,先皇还命人给每家每户送五两银子呢,这可是我们平常人家一个月的生活了,小姐定居在这里罢,新皇是个好皇上。”
“好哇!来这之前本小姐据说曾经这里有个戏府,还据说戏府园内是京城最漂亮的地方,因为戏丞相疼爱自己的孙女,而命人将整个戏府除了路以外全部种满了鲜花,美丽的姑娘你知道戏府在哪里吗?”一边伸手从轩辕忌歌那里掏出银子的戏笑,一边拿过女子花篮中的一只鲜艳的花朵,轻轻的像是陌生人来到陌生城市里的询问一般。
听到戏笑话语的卖花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可叹的消息一般,本来眉开眼笑的鹅蛋脸儿瞬间皱在了一起道:“说到戏府,最可怜的莫过于戏丞相了,无缘无故被冤枉谋反,被灭了满门,好在新皇是个明君啊,今日登基,宣布第一条信息就是为戏家平反,让我们这些老百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哎,亏我们之前还一直觉得,哎不说了,可怜啊!诶,小姐,小姐,不需要这么多钱。”
话还没说完的卖花女看着突然移开十几步远的戏笑与轩辕忌歌,脸红着看着自己篮子里面多出来一锭银子,眉眼都快眯没有缝了,要知道这一锭银子可以直接买下她这一年都要卖的花了。
“小丫头!”看着进入戏府便沉默了下来的戏笑,轩辕忌歌跟在身后忍不住轻轻唤道:“小崽子?小夫人?嗯?小美人儿?嫩草美人儿?”
“噗嗤。”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打破了冷凝气氛的戏笑回过身子将眼里溢出来的液体非常没有自觉的全部擦拭在了轩辕忌歌洁白的长衫上,随后一步一步走进那片熟悉的花海中默默的道:“轩辕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昏迷了一个月后,不太急着报仇了吗?”
“嗯?”轩辕忌歌信步跟在身后,看着那俏小的身影轻声询问着。
“哼,告诉你了,你也不知道,因为阿花下辈子就是若雪啊,小门童下辈子就是若君啊,他们两个可比在这里过得好多了,门童还是依旧守护阿花,阿花还是那么漂亮、傻气!”怎么不傻气呢?对待所有人都如狐狸一般的若雪唯独碰上自己就不知该怎么拒绝了,自己任何一个小小的谎言都能骗到她,就连若君都忍不住吃自己的醋。
其实戏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昏迷中的一个月,自己像是被人告知了些什么,就好像灵魂出窍一般,被人指引着看到了阿花与门童是怎么转世的,看到了戏老爷子,那个老爷子还是如他的名字一般霸气的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对着判官大吼大叫道:“老子就去历了个劫,你就把我乖孙女儿的命簿给改了?本王的孙女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还有忌歌那小子的命簿是不是也被改了?算了算了,改就改了,就让那个人偶替着罢,轩辕忌歌那小子当了皇帝,那还不得三妻四妾的,就这样吧,好了好了,本王累了去睡觉了。”
徒留判官站在偌大的厅堂内,一边涂涂改改,一边默默的道:“不知道是谁说下凡要将那个用人偶欺骗他的人给揪出来狠狠下油锅的,不知道是谁嫌弃缺少一魂一魄的孙女的,也不知道是谁冠冕堂皇的保证自己不会动任何私情的。”
其实戏笑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毕竟在现代的时候有研究表明,人的梦境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人自己的想象罢了,但也许是那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戏笑愿意自欺欺人的将梦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带着笑意的戏笑将那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说罢,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保证:“吾不要三妻四妾,吾只要你,小丫头!”
“那如果我不要你呢?”戏笑微微一愣道。
“吾没有想过,吾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把揽过戏笑的轩辕忌歌霸道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