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知绪待伤好了些,调查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丞相府三小姐,名景知绪,年方十岁。
至于为何原主也叫景知绪,她并不知晓其因,只当是有缘分,既然有缘,那她更要以景知绪的身份,潇洒的活下去。
景知绪待中午时便离开了庄子去采集了草药到街上买,上山之途并不遥远,庄子偏僻,反倒让景知绪轻松了些,路上见到不少药材,她阅历百年,自是识得这些隐藏的珍贵名药,如今遇上了,怎能错过?
用草根编了斗笠戴于头上,景知绪选择性忽略身上伤痛,提着篮子去了镇上,站立,她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百年药材安等有缘人识,无可识者勿扰”。
人的心理总是多变的,越是夸大的东西越是好奇,景知绪写完等便坐在一旁,半天过去了,无人问津也不急。
“百年药材?还有缘人识?”
一声嗤笑响起,少年的声音似是清风拂面,语气却与这声音不符,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冷淡及讽刺。
一双干净的月色靴子停在景知绪面前,她懒懒的抬了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你不是有缘人,不要打扰到我做生意。”
“你这药材怎么卖?”少年见眼前的小乞丐见了自己的行头却无动于衷,转了话题问道。
景知绪道:“非十两不卖。”
少年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又一个骗钱的,就你这些无品种草药,许是你自己也分不清的,也敢拿出来糊弄人?”
“非有缘人请绕道走,识不得便说别人是错的,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还请你速速离去!”
景知绪整理着药材,不闻不问,也不抬头,只是坐着,最后竟是闭了眼。
“你!”少年有些恼怒,“我可是庄子里百草堂的少堂主,怎会不识药材,分明是你卖的假药材,还反过来污蔑我!”
见少年不走,景知绪干脆利落的收拾好药材,打算自己走,换个地方摆摊。
“等一下,你别走!”见景知绪就要走,少年以为是自己赢了,立马出声,几步走向景知绪,腰间玉佩也随之一晃,景知绪听到了,反射性一顿。
腰间佩玉者,非富即贵。
看来此人的确是百草堂少堂主,只是,景知绪初来乍到,对百草堂只是一知半解,只知晓百草堂是收药材,卖药材之地,聚集小镇郎中之地。
“何事?”善于揣摩人心的景知绪停下脚步,她说话文绉绉,不像是个乞丐,倒像个落魄人家的大小姐,少年的眼珠转了转,又想起爹娘的吩咐,出门在外,要有眼识珠。
没准这姑娘真的是落魄贵商之女,识得一些药材,或者是错认了药材。
比起第一个猜测,端木流更愿意相信第二个。
“你看起来不像个乞丐……”端木流围着她转了一圈,故作老成的咳了两声,道:“与其在这里卖着不知名的药,不如来百灵堂做个杂役,混口饭吃如何?”
“杂役?”景知绪这才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才看清楚面前之人相貌不凡,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墨发一半被束起,一半倾斜而下,散落于肩,迎起了阳光,他的眼眸很亮,呈现出琥珀荡漾的色彩,景知绪大概是从未见过这般澄净的亮光,便是愣了一下。
端木流以为景知绪心动,接着补充道:“是啊,我家里虽不及家财万贯,但也是富贵人家,当个杂役,不仅可以填饱肚子,还可以偷懒,更重要的是,你如果有家属,是可以一起过来的,我养你!”
景知绪闻言,觉得这孩子大概是心智不成熟才会说这话,她不打算理这个白痴,独自一人往前走去。
“诶,别走啊,我知道你家境困难,我不嫌弃你的!”
景知绪边走边道:“你这样子比我更像摆地摊的,不仅如此,还很啰嗦。”
虽然觉得这孩子心智有问题,但起码智商不让人捉急,懂得利用人心,瞻前顾后。
寻常的乞丐的确是有一些丐帮里需要帮助的亲人,一听说这少年的话,说不定就同意了,这么好的条件,对于那些饱受饥饿的小乞丐们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生活,只要不饿肚子,一切好说。
但,景知绪重生并不是给人当杂役的,她也是仅仅想活下去,完成原主心愿,再考虑其他,所以无动于衷。
“我只是个买药的,你一个富贵人家,为何追着我不放?”
景知绪走了半天,见那人还跟着,不禁有些不耐烦,她身上还有伤,阻着她活下去的,都是绊脚石。
“我是端木流,是百草堂……”
“百草堂少堂主?”端木流的话还未说完,有一道惊喜的声音便掺杂了进来,伴着铃铛般的清脆响声,少女小步走来,面上表情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失礼,也不疏远。
景知绪抬头去看,前方走来一位锦衣少女,她面容稚嫩,估摸在十三左右,肤色细嫩,甚是娇美。
“真的是你,爹爹!我找到他了,堂主不在,少堂主也可以做主的吧!”少女直接忽视旁边的景知绪,拉着端木流直接奔跑了起来,端木流反应过来,一把挥开锦衣少女的手,怒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拉着我,等会莫要说我毁你清白!”
景知绪在一边看着好戏,时不时点头,又摇头,毁清白这事,以端木流的心智加体质,还没法去做。
锦衣少女听进了端木流的话,吓得赶紧松了手,讪讪的开口:“不就是拉一下么,本小姐还不稀罕,如果你不是百草堂少堂主,我会拉你?”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对,便是底气十足,“倒是你,你们百草堂卖假货,简直丧尽天良,其心可诛!”
端木流一听,傻了眼,百草堂的名声一向是极好的,怎会出现卖假货之事?他第一反应是此人在说谎。
“我们百草堂是人尽皆知的药材源流,还不屑于做这种勾当,你定是污蔑人!”端木流喝道,他说着,还不忘扯上景知绪,“这个姑娘也是买过我们百草堂的药材的,她手里的便是百草堂的药材,一看便知究竟是真是假……”
“那既然如此,爹爹,你说她手里的那些草药都是些什么?”少女迫不及待的想推翻端木流的结论,直截了当的提出她的看法,更是不愿再废话,“如果这些是假的,百草堂一定要做出赔偿,不然以后弄出人命,不仅官府不会放过你们,阎罗王也不会渡你们!”
“我还活着,何需他渡?”端木流知道少女口中的阎罗王并非是民间传说的阎王,他嗤笑一声,半晌才又想到,景知绪手中的药材十有八九是假的,他这么说,不是给自己抹黑,给百草堂抹黑么?
端木流面色一白,看向景知绪。
在一边看完戏正打算离去的景知绪见此变故也乐了,别人都是渔翁得利,她倒好,被殃及池鱼。
景知绪正想着怎么脱身,少女后方传来悠悠然的声音:“十年之久的何首乌,根质上乘,皆为上等,与百草堂相符。”
一片阴影罩下,一个面带慈祥的中年人走来,轻声道:“这些是你的?”
景知绪意外的看向中年人,她本以为此人会问这些能否卖给他,没想到却是被第一时间看出这些并不是百草堂的东西。
“百草堂之物,你卖不起,也不会被平白无故赠给,不知我说的可对?”云靖仔细道来,同时不忘观察景知绪的表情反应。
景知绪自然也是知道此人一直在关注她,或者说是试探,她眸光一亮,放平语气开口:“您说的没错,只是这个自称是百草堂少堂主的人一直说我的是普通草药,可我母亲分明传授了知识给我,我不可能认错。”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交待出了她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知识,又是从哪里学来。
景知绪知道此人糊弄不得,有财的人伴随着权,有权的人,大多都是多疑之人,更何况,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有权有势有财的人呢。
他乘坐的马车上精致而刻有龙纹,必是皇家之人。
“爹,百草堂的事该怎么办?既然堂主不在,我们不如绑了他儿子,让他在一边着急去,拿真正的药材来赎人!”锦衣少女与端木流争吵不休,最后又转头向云靖变相求救,杏目微睁,粉颊含黛。
端木流连忙退后几步,那些家丁也顺势纷纷上前,生怕这位主真的绑了他家少主。
“去去去,一边去!”端木流挥开这些人,冷笑道:“你们要是真的尽职尽责,在我来的时候,一个个装什么鹌鹑!”
家丁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小姑娘可否将这些药材以五十两价格卖给我?”云靖隐隐觉得这面目因笼罩在长发里而看不清楚的女孩有些熟悉,他问完,又道:“你还可以金府做锦儿的书童,跟她一起去学习……”
“我拒绝。”景知绪背上的药材丝毫不动,她耐心的听云靖讲完,认真道:“我是来买药的,不是来做书童的,更不是来攀上高枝的。”
云靖一怔,反射性问道:“既然你觉得我是高枝,那你且说说,我是何人?”
“云王云靖,皇室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