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家偏僻的农舍,碧水环绕,空气澄澈,小溪潺潺,花团锦簇,撑起那竹屋的结构,一片片的绿叶枝头繁茂,绿树成荫,鱼翔浅底,鸟语花香,透露出无限风光的色彩,倒不像个如同农家住所。
跟着一起来的百姓不少,好奇者有之,张望者有之,愤懑者有之,景知绪看着白衣女子颤颤巍巍的走进农舍,里面的一位妇人正在蹲身捣衣,两人视线转移,相望,白衣女子一阵啜泣,连忙用衣袖遮面。
“娘……”
“芗儿啊…娘都跟你说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那百草堂可是皇室官员笔下的财产,我们这些老百姓哪里动的起,更不可能为你爹申冤,你爹这一去丢下我们娘俩,你要是再走了,娘可怎么办啊……”
妇人放下手中衣服,走过去抱住白衣女子,她语气无奈又害怕,带着来自于本身的畏惧,像是又想起什么,眼角流下清泪,“你爹那日吃了药,也是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让我不要声张,可是他就这么去了,就这么抛下我,我一个妇道人家,以后可怎么生活啊…”
这声音不算小,也不大,却足以让众人听得一清二楚,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我们是老百姓,但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百草堂仗着自己是官府名下的,就可以害人性命?”
见此,景知绪却是扬起唇角,笑得柔和。
懂得拿捏人心,不错。
一时之间,场面不受控制起来。
“既然令尊已逝,又是百草堂卖假药中毒所致,那可否请大夫来检查一番?”
景知绪的声音过于稚嫩,那妇人察觉还有人,抬头,脸色一白,有些失态,没想到这小镇的一半人都来了!
“娘,没事的,女儿一定为爹讨回公道。”
人群之中有些人动摇了,这明显就是百草堂欺人太甚,他们这样逼人家姑娘有损无益。
“大夫我请不起…”白衣女子犹豫的开口,她一开口,人群之中立马有人去请大夫,管家看着这一幕,本想说话,却终究没开口。
“管家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让你去验尸?”景知绪看出管家的疑惑,好心的提了出来。
管家点点头,他的确好奇景知绪为何还要重新找人,他这个现成的医师在这里,还用去找他人?更何况这个小镇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医师了。
“百草堂之事,百草堂的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景知绪转过头,淡淡说道。
管家恍然大悟,的确,他是百草堂的人,他现在说的话,做的事,又如何能够让人去信服?
很快,大夫便被请了过来,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步伐缓慢的老者,而是一名年轻人。
以黑为底绣金鹊,绸袍上衣角翩飞,锦衣不凡,流云飞舞,那长发皆用玉冠束起,满地的梨花给他平添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息,他手提药箱,清新俊逸的修眉入鬓,极为出色,品貌非凡,薄唇微抿,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可抵入心间,引人瞩目。
景知绪低下目光,此人,非富即贵。
那个去请医师的人挠了挠自己的头,不好意思道:“我没请到医师,这位公子说自己是大夫,就过来帮忙了…”
“神医?”
白衣女子失控的叫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落地无声的男子,那男子闻言笑意更浓,也不去反驳,而是道:“这位姑娘言重了,天下,有何人敢自称为神医呢,在下只是精通医术,行走四方,不能悬壶济世,也想济民济危。”
女子听了这话,也不再开口,而是站在一旁,景知绪看得出来她有些慌乱。
不过,时间不等人。
“这位公子,想必你也知道事情的始尾了,”景知绪咳了两声,打断这莫名的气氛,“那可否请公子……”
“你是从哪里得出我知道此事的?”
景知绪话被打断,她挑了挑眉,清着嗓子问:“若是不知,公子是来干什么的?”
“救人,我只救人。”
景知绪有些语塞,“抱歉这里已经没有人等着被救了,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验尸的大夫。”
“死人可不需要被救。”
男子微微一笑,他肤色偏白,面如冠玉,这一笑,宛如万花丛中一点绿,十分显眼,引人注目。
景知绪觉得来者不善,便是压了声道:“既然不是来验尸的,那请公子回去吧。”
景知绪语气平和缓慢,男子闻声,目光滑过她的脸,微微眯眼,“我是来找你的。”
风,动了。
景知绪看着离自己极近的双手,忍不住退后几步,心间一跳,面对于男子诡异莫测的轻功,她眼中微微一亮。
在这个时代,若是要活下去,除了智慧,还需要自身的实力。
武力,便是其中一种。
“你对百草堂很感兴趣?”男子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旁,呼吸微凉,“还是说你想将百草堂占为己有,所以才弄了现在这么一出?”
景知绪睫毛蓦地一颤,看向男子,他淡淡一笑,那目光像是看透一切,让景知绪在这视线下遁无形,“既然不是想得到百草堂,你又为何帮助百草堂洗脱罪名?”
景知绪手握成拳,“百草堂……”
“任何人,都不会这么仁慈的,更何况你好像早就知道百草堂是被陷害至此的?”他缓缓移了动作,“且,你不是普通人,那就更不可能怀有多管闲事之心了,只能说,你现在站在这,是另有目的。”
景知绪冷静的目视前方,似乎没听见男子的话,半晌,她才答道:“百草堂是被陷害不假,我是想获取利益也不假,毕竟没有人能够不求回报,不知我说的可对?”
男子认真的看了看这面容尚且稚嫩,却冷静至极的女孩,她面目出色,处在十岁之龄,却是非常人所比,那身姿,气度,真是与那人年轻时如出一辙。
想着,他笑了起来,景知绪见这人阴晴不定,也不多想,只是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对医理十分清楚的景知绪这下子若是再反应不过来就是蠢了。
她被下了毒!
不远处的管家看到那锦衣男子,表情波动起来,刚上前一步,又像是想到什么,忙顿住脚步,在原地观望,有些着急,看到两人争锋相对,这种着急的心情更是强烈。
一声哀鸣响起,响彻云霄,众人纷纷大惊望去,这声音一下比一下重,像是要戳破云层,冲破天空。
此声,震苍天,憾地。
北城上空黑烟缭绕,在袅袅上升,一直穿梭到云霄之中,管家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突然跪了下去。
“圣上……驾崩了……”
那声,是哀鸣,那烟,冥器冥钱焚烧所致。
此声一出,众人纷纷跪倒在地,那与妇女相拥的白衣女子也跟着跪下,景知绪看到这,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
此人下毒,为的是不让她动弹,而皇上驾崩,她若是不跪,是冒犯皇室,被其他官员看到,就是死路一条。
男子听到这钟声,身影却是不动,须臾,竟是笑了起来,“死了么,终于是死了,那位置你做的太久了……”
眸中的冷意席卷全身,而来,酝酿着风暴。景知绪动弹不得,心里却是愈发冷静。
皇帝驾崩,又是朝廷的一次换洗。
风云变幻,风雨动摇变换,人与人之间,隔的不是生死,而是心思。
“什么人?”
景知绪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没过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官兵向此地行来,见跪了一地的人,只有景知绪与另一人还在站着,便是凶神恶煞的一挥手中的枪,吼道:“带走,冒犯圣严,罪不可赦!”
景知绪大概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戏剧性的进入地牢。
当然,与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翌日,阳光微暗,自窗外而挡,房草潮湿,腐烂气息浓厚。
她看了看在一旁打坐的男子。
那日,官员一来,她便能动了,但也无法开口解释,毕竟解释了也没用,就只能跟着官兵来到了地牢,在这黑暗的角落里坐以待毙,这个牢房只有两个人,若不是那狱卒的态度恶劣,她都几乎要以为这是不是提前安排好的了。
景知绪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她要是想从这里出去,自然是有办法的,只是不知这人为了让她入狱,竟搭上自己?
闭了闭眼,景知绪动了动自己麻木无力的四肢,头脑有些发空,一日不吃饭,以这体弱多病的身体,会觉得难受也是正常。
她叹了口气,“你入狱,是另有目的?”
除了这个,景知绪真想不到进牢狱还能干什么。
“是也,看来三小姐不像传闻那般愚蠢啊。”
让景知绪以为在练功的锦衣男子睁开了眼波澜不惊,仿佛入狱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游乐,或者一个形式。
景知绪抿了抿唇,眉梢一挑,男子能够猜出她的身份,她并不惊奇,更不担心,只是悠悠道:“你想进来,拉我作甚?”
“给百草堂找一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