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虽然细小但很密集，密密麻麻地打在门卫室的窗玻璃上，在冰冷坚硬的玻璃上汇聚成一条条涓涓细流，受地球重心引力不约而同往同一个方向流去。

门卫大爷看见林萧萧一手挡在林小阳的头发上，一手牵着林小阳的手以防他因疾步快走跟不上步伐绊倒摔跤。林小阳在林萧萧的牵引下小跑着勉强跟上林萧萧的脚步。

这个女人是谁家的亲戚？怎么从来没见过？门卫大爷躲在玻璃窗后面朦朦胧胧地看向窗外，看不真切。

林萧萧利索地拉开车门让林小阳先上车随后自己跟着坐了进去。身上占了不少雨，衣服上都是一小块一小块湿漉漉的印记，是雨留给他们的纪念。

生怕林小阳生病感冒林萧萧赶忙从包里拿出备用的手帕替林小阳擦头发和脸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人的心情都很低落，烦躁不堪。司机师傅见林萧萧一直没说要去哪，不耐烦地摁了摁喇叭算是打招呼，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林萧萧冷淡地问：“女士，你要去哪？”

“啊，不好意思。”林萧萧替自己的疏忽感到抱歉，坐在的士车里良久都没说地点是不礼貌的，她羞赧地笑笑，“去我们上车时的酒店。”

面对美女人的容忍心总归是大一点的，见林萧萧这个大美女冲他抱歉的笑了，司机师傅的坏心情被赶跑了一半，甚至还未刚才不那么友好的态度感到后悔，人家也没想到会下雨，没带伞被淋着了，自然是要关心孩子是否会感冒了。

司机师傅怀揣着一些悔意驶离了墓地，朝林萧萧说的地点奔去。道路两旁的树像是跳着统一的舞蹈接二连三地速速向后退去。当然坐在车里的林萧萧和林小阳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两人此时坐在后座上都一言不发，都在想自己的小心思呢！

林萧萧想的是待会就要去B市把林父的坟迁过来，她在国外待久了早就把A市所讲究的那套“办事要看黄道吉日”抛诸脑后，刚才那一阵雨不由地让她浮想联翩。是不是妈妈知道她回来了，来看妈妈了，所以天空才会陡然下雨。

林小阳想的则是外婆笑的好亲切，如果外婆还在世的话，一定会很疼爱他，那么他就能多个亲人了。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与林萧萧乘坐的的士车擦肩而过。墓园一般都是在一个市较为偏僻的地方，因此沟通城市与墓园之间的道路也不算宽敞。两辆车的反光镜只相差十公分就要亲密接触了，还好开车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避免了一场无谓的扯皮和碰擦风波。

那么近的距离坐在车里的人如果有心看车窗外的风景，对面车的人是谁？长什么样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可惜出租车里的林萧萧和林小阳都低着头无暇看窗外。

而劳斯莱斯里的男人抿着丰毅的嘴巴，闭目养神，整个人透露出一股肃穆的神色。

车内没有一点声音，聂云臻喜欢安静，所以通常他在车内的时候司机连舒缓的轻音乐都不会开，更别提叽叽喳喳的各类电台广播了。安静也好，安静能让司机专心致志地开车，缺点嘛就是太过沉寂。特别是开长途车的时候那丝沉寂能让人昏昏欲睡，但身后的聂云臻随时会发出令人胆寒的冷气，让人一旦觉得瞌睡就会凝神提醒。

“吱——”眼看要到墓园门口经验丰富的司机变开始踩刹车，以方便聂云臻一下车就面对通往墓碑的小道口。

今天天气阴沉的很，而且来的路上又下起了雨，司机多嘴问了句：“聂总，下雨了，还去墓园吗？”

下雨天原本就已经够让人心情阴郁的了，再来这种地方，实在不是一种好选择。而且一到下雨天墓园里的泥土便会随着雨水变为泥水冲刷地面。

聂云臻虽然不会让司机陪着去墓园，司机送聂云臻来过很多次，至今不知道聂云臻来这里祭奠缅怀的谁。聂云臻不说，司机也不会傻傻地跑去问，那等于找骂。

没想到好心的询问换来聂云臻阴厉的眼神和一声冰冷的哼声：“嗯。”

多么坚定、坚决不容人反驳的哼声，那一声简单的哼就代表了聂云臻的权威和气势。司机再不敢多嘴说什么。

他奇怪的是这种天气除了他们居然还有人会来扫墓，刚才那辆出租车上坐着肯定也是来扫墓的。这条路唯一的终点就是墓园了。

停好车他连忙撑开一顶伞去帮聂云臻开门，聂云臻双手在自己的衣服下摆处拽了拽随后下车。

他一脸凝肃地接过司机手里的伞，按照老规矩他拿着鲜花一个人去林母墓碑前呆一时半刻钟，司机在原地等候他。

司机目送着聂云臻的背影在风雨里渐行渐远，他坐在驾驶座上，摇下车窗抽了一根烟。同样聂云臻不喜欢抽烟，觉得烟味难闻，车里有烟味他会大发雷霆，所以司机只能下雨天还开着窗户吸上一口烟，解解自己的馋，按照惯例，没有半小时聂云臻不会出来，这半小时是自由的，不受束缚的。

聂云臻撑着伞走向传达室门口时老大爷又愣了一下，这种天气居然除开那未见过面的母子居然还有人来上坟。

他连忙在窗玻璃上哈一口气擦干净窗玻璃想看清楚来人是谁。他不知道走过的人是A市呼风唤雨的头号人物聂云臻，只是隔三差五就见这年轻人来。每次都是给林母上坟，他以为聂云臻是林母的儿子。还时常感叹整个墓园中人的后辈也就属聂云臻最有孝心来的最勤快。其余的逝者后辈一年最多来个两三次。他不知道聂云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这里的。

对于聂云臻来说，林母这里是他心灵的栖息地。起初每当他思念林萧萧思念的厉害时便会独自前来，站在林母墓碑前就会感觉到自己与林萧萧还是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仿佛林母就是他跟林萧萧之间的纽带，是一种媒介体。

当然他还抱着另一种期望，那就是能在这里不其然的遇上林萧萧。可惜每次都是满怀希望来，又怀着十足的失望离去。特别是逢林母忌日那天，他几乎是大清早就回来，一直待到中午才会恋恋不舍离去。四年了，每年的忌日除了他没有人再来过，包括池容。

自从林萧萧远走他乡后池容就像变了个人，他开始在花丛中风飞肆起，从一个痴情人变成了有名的情场高手。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几乎都能被他拿下。不过那也是因为他选择的那些女人大部分看起来都是比较形骸放浪的或者就是涉世未深的姑娘，除开现在他百般哄骗的利美。

他也没来给林母扫过墓，似乎已经忘记林萧萧这个人，忘记他曾经深切的爱过林萧萧，就好像他从未做过那些能感动他自己的事。

算了，言归正传，还是继续说聂云臻吧，关于池容这个风流浪子等他出现的时候再另行描述。

后来只要聂云臻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一开始只是为了感受这里的宁静，让自己的心境安宁下来。后来偶然有一次遇上一件大麻烦，他烦躁的几乎发狂，深更半夜跑来这里急切地要求开门，把门卫老大爷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迫使门卫老大爷不自觉地为他开了门。聂云臻大步流星轻车熟路地走向林母的墓碑。不顾老大爷在他身后跟跑着问：“喂喂喂，大半夜你来这里干什么？回去！”

那是第一次，他把林母当成林萧萧一般对着墓碑心里念念有词，诉说他的烦恼。说来也奇怪，居然效果不错。把烦恼倾吐出来后他感到无比的轻松爽气。

随着在这里能遇见林萧萧的可能性由期望变为失望次数多了之后，这种期望被现实摧残地也逐渐消散了。现在他已经不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希冀了，而是当他想念林萧萧或者心里有烦恼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看，站站，感受一下山野僻乡的宁静，让自己的心灵得到一次洗涤。

今天墓园的气氛很特别，好似比以往更为平和安静，也有可能是因为雨的作用。四周除了滴滴答答的雨落在墓碑上，落在花草树木间，落在小道时发出的声音外，没有其他声响。

阴雨天的时候空气会格外厚重，隔音效果尤为好，大概是因为这原因吧！聂云臻暗暗想到。

他步履平常地来到转弯处，转过这个弯便再走个十米远就能到林母的墓前了。过了弯道之后聂云臻想也没想就往前走去。

咦？今天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聂云臻饶是感觉有变化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除了他还有人来扫墓？聂云臻看到与林母同排的一块墓碑前放着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

真是稀奇事啊，他来了这么多次，这一排的墓除开清明节很少能看到有花束出现。他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继续往前走。

不对！那束花是放在林母墓碑前的。有谁会来给林母扫墓？聂云臻震惊了！眼前看到的一幕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四年了，除了他还有谁会来？还是说有人来却从未被他知晓过？不可能！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