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群779037920)
夜间的咸阳,满城灯火,处处喧闹,根本感受不到一丁点“先王遇刺”的氛围。按理来说,无视先王这种极其无礼的行为,是要被天下人唾弃的。但不知道吕不韦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真的压制了舆论环境。天下人不仅没有骂,反而都来到了咸阳凑热闹。
月夜三人虽然一起出来收集情报,但三人收集情报的方向完全不同。
白起纯粹就是想看看现在的咸阳是什么样,而且以他的身手也没什么人能阻拦他东逛西逛,所以他是想去哪就去哪,想要看什么就去看什么。不过,他也告诉月夜,如果自己看够了,他会去东方六国那些高官歇脚的地方看看。
两仪式的实力绝不弱,但光杀人能力就占了总实力的九成,逃跑能力实在有限。她确实能十步杀一人,但别说是千里不留行,能不能十里不留行都是未知数。所以,月夜建议她尽可能去比较安全的市井之间收集情报。
“那月先生呢?”
“我?”月夜笑了笑,“我想试试我能不能潜入咸阳宫。”
“月先生恐怕是在说笑。”
“我是认真的。”
“老夫还没见过月先生的手段。”白起淡淡地说道,“但老夫可是见过咸阳宫里那些人的手段。”
他确实没看到过月夜出手。要是说有什么是他看得到的……他只能说月夜是个风雅之至的翩翩公子。月夜今天在宅院里待了一天,教会了贞德·alter敲编钟,教了玛修几首小曲,又和嬴政下了两三盘围棋,远超御膳的三餐也都是他做的。而其余的时间,他都在倚着天井里的树吹笛子。
“不过,既然公子对你推崇备至……那老夫也就不再多言。”白起轻轻摇头,“相信先生心中也自有分寸。”
“请将军放心。”月夜点了点头。
白起压低斗笠,离开了。
“小心哦,式。”月夜摸了摸两仪式的头。
“少拿糊弄小女孩的手段糊弄我……”两仪式咕哝了一声,脸有点红。
月夜放下手。在他的目送下,两仪式跳上房檐,离开了。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开始朝着咸阳宫走去。
咸阳的地势是明显的北高南低。以渭河为分界线,渭河南部是占地面积较大的主城区,百姓都住在这里,大部分的酒楼闹市也都建在这部分。渭河北部则是贵族高官的宅邸集中区,六国的使馆也都在这里。而在咸阳的最北部,屹立在整个咸阳绝对的制高点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全城的庞大宫阙群,就是咸阳宫。咸阳宫的阁楼角,在位于咸阳最低点的南城门都能看见。
一过渭河,似乎氛围一下子就变了。河那边是歌舞升平的花好人间,河这边是满街卫兵的月下铁城。月夜每隔几分钟就能看到一队士兵举着灯笼走过身边,这让没有照身帖的月夜有一点紧张。幸好他奢华的衣服起了作用,士兵们看着他这一身绸缎上乘的黑色华服,连上前盘问他的意思都没有,估计是把他当成了某位夜游的贵族公子。月夜一路无惊无险地走来到了咸阳宫的宫墙边,脚一蹬就轻松翻了过去。
夜晚的咸阳宫万籁俱寂,目之所及皆漆黑一片,似乎所有人都已睡下。月夜倒是也不客气,一路闲庭信步,仿佛是来宫里旅游的游客。偶尔走过一队巡逻的宫女,月夜随便上个房顶就能把她们躲开。
他经过了好几间宫室,皆空无一人,也一无所获。正当他认真思考是不是去吕府刺探情报更有价值时,他听到了琴声。
琴声从宫殿的另一边传来,似乎很远,但又似乎就在耳边。琴声苍劲有力,不难听出奏琴者是位精通音律的人。仔细辨认,所奏之曲乃是俞伯牙的名曲。但月夜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首似乎有所缺失,并且曲中还有若有若无的杀气。
“似乎我是被发现了?”月夜轻笑道,“有趣,咸阳宫中竟有这等奇人。不过,看来这琴师也是个清高之辈,没有叫卫兵,而是在用乐曲邀战?”
身边有一座看上去挺高的宫阙,他翻身踏上屋顶,找了块干净的屋脊,轻轻地靠坐在了上面。
“既然如此,我便献丑一曲吧。”
他解下了腰间的玉笛。这笛子通体白的像雪,一丝一毫的杂质都没有,也没有什么花纹镌刻。唯一可称得上装饰的是一块用红绳系在笛上的玉佩,上面刻着四个篆字:洛城春夜。
月夜闭上眼,把笛子放在唇边,侧耳倾听着琴曲。他找了个恰当的时候,吹响了笛子。
月夜甫一加入,琴声就渐渐变调,一点点变成了描写沉重巍峨的高山之乐。月夜微笑着拔高音调,就像一只在山中自在飞翔的的云雀。
对方立刻应变,用琴声奏出了巨浪湍急的大海。月夜不慌不忙地放缓了调子,曲调安稳恰如一艘长风破浪的大船。
琴声再次转调,宛如疾雷暴雨,急促而有力。月夜也跟着变调,吹出大量的低长音应对,笛音听起来就像是屹立不倒的苍松。
对方琴曲内的杀意越来越浓烈,月夜这边却设法将杀意尽数化解。双方又变调数次,仍然僵持不下。
眼见杀意已经无法掩饰,琴师索性彻底展露锋芒。这一次的琴声压抑而凶厉,隐隐间竟有刀兵之气,听来令人窒息,五脏六腑也暗暗作痛。若是平常人听此曲,想必早已被震碎内脏生气全无。
月夜被对方这一手打得有点措手不及,笛声乱了几分。对方趁机加重力道,琴音如军阵把月夜团团围住。大阵处处凶险,处处死地,似乎要把月夜绝杀于阵中。
月夜的狼狈只持续了一时。他很快就调整好状态,重新找回了音准。稍加思索后,他凝神吹奏,笛音变得高亢凌厉起来,就像一位银枪策马的青年将军。
青年将军在大阵内左冲右突,但一直不得脱身。尽管他浴血奋战,但似乎一直没能有什么突围的希望。大阵围得越来越紧,眼看就要把青年将军困死。
一瞬间,异变陡生,一道银光撕开军阵。青年将军拔出宝剑,一枪一剑一人一马,竟杀得大阵军士溃不成军。刚刚对大阵所有看似突围失败的试探,都是为了等这一刻的爆发。青年将军已经摸清了大阵的破绽,在阵中犹入无人之境,无论什么样的阻拦都已是徒劳。
“嘣!”
夜空中猛然响起一声琴弦断开的声音。琴声彻底转入劣势,甚至连与笛音分庭抗礼都做不到。最后,琴声终于完全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响彻行云的高亢长音。青年将军在敌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策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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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丞相大人,要追吗?”
咸阳宫内的一处小宅院里,一身铠甲的军士跪在主屋门外,请示着。
“免了。”门内传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可否需要通知吕相邦?”
“不用。”
“那要不要……”
“我累了,你走吧。”
军士沉默了数秒,答道:“……谨诺。卑职告退。”
他对着禁闭的屋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
“……呵,居然连这玉杯都碎了。我可不记得这咸阳城里……还有这等能碎玉破琴的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