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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啊,咸阳宫里居然还有这种高手。”
赢了乐战后,月夜立刻就离开了咸阳宫。他那最后的尾音实在太过清亮,简直就是在邀请全咸阳宫的卫兵都来抓他。
他快速穿过巷间,渡过了渭河。当他重新沐浴在闹市的灯火下后,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居然没来追查我……有这种水平的人,其地位应该足以指挥卫兵……”他想着,“能住在皇宫里的人不可能不忠于吕不韦,难道真的是因为英雄惜英雄,所以才破例把我放走了?”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咸阳宫。黑漆漆的宫阙群像一只盘踞在高处择人而噬的怪兽,正冷眼俯视着脚下这群生死由它的蝼蚁。月夜叹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恢复了微笑,朝他们的据点走去。
推开大门,一切如常。两仪式和白起都没有回来。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朝嬴政的房间走去。
嬴政没有睡。他坐在桌案边上,一边看着桌子上的长剑,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剑脊。这剑的结构与这个时代所有流行的铸剑样式都不一样。这把剑剑首并不是圆盘状,而是一个铸造得栩栩如生的玄鸟头。没有剑格,剑身直接与剑柄相连,链接处镶嵌着几根红宝石雕刻的鸟羽。剑刃不是这个时代常见的短粗样式,而是采取了又长又细的造型,并且剑刃反常地通体漆黑如夜,不知是由什么金属铸造,但肯定不是青铜。在剑的剑肩处,刻着“大秦国君自作用剑”八个大篆金字。在油灯的照耀下,这剑的剑刃竟有几分晶莹剔透之感。
“好剑!”月夜忍不住赞叹,“敢问它可是那鹿卢剑?”
“正是鹿卢。”嬴政答道,“若是还有什么能证明朕的身份的东西,那就是它了。”
“可否借我一观?”
“月先生但看无妨。”
月夜庄重地把剑拿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他突然把剑一甩,剑刃迅捷地滑过桌角,桌角无声而断,轻松得就像是用热刀切开油脂。
“……确实是好剑。”月夜又赞叹道。
嬴政淡淡地说:“若是月先生喜欢,大可直接拿去。”
“谢公子好意,但还是算了。”月夜笑着把剑双手捧着还给了嬴政。他明白,嬴政确实是真心送剑,但这让他本就对这剑无意的心更不敢要这剑。为了能向吕不韦复仇,为了能重归王位,他连秦王代代相传的剑都可以不要,说送人就送人,这让月夜有点不寒而栗。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尉缭的那句话:“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以这几天的相处来看,这话前半句完全正确。至于后半句……
“月先生,您似乎有所顾虑?”
月夜愣了一下,有些掩饰地笑了:“没,只是觉得,这剑既然是历代秦王的信物,那我自然不可能收下。”
嬴政直直地看了月夜几秒,随后低下头,继续摸着鹿卢剑,慢慢地说道:“后世怎么评价朕,朕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但朕能告诉你的是,你不是朕的臣子,而是朕的朋友、朕的老师。”
他全程没有抬头,一直在看着剑肩上刻着的“大秦国君自作用剑”。少顷,他最后一次用手指抚过这八个字,把剑收回了黑色的乌木鞘内。
月夜看着嬴政,无奈地笑了。他做到了嬴政的对面,问道:“公子可有学剑的打算?”
“月先生肯教?”
“您都喊我老师了,我自然也不能藏私。”月夜答道,“您可知庄子三剑?”
“略知一二。可是那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三剑?”
“然也。”
“既然如此,想必月先生是要授朕天子剑了。”
“非也。”月夜笑着摇摇头。
嬴政喝了一口水,问道:“这么说月先生要教给朕诸侯剑?”
“非也。”月夜还是笑着摇摇头。
连着两次被否定,嬴政也不生气,说道:“那朕学学这能御敌防身的庶人剑也不错。”
“倒是确实能御敌防身,但若没有刺客,我们也不会让公子出手,所以这御敌防身之术也只有防身之用。”月夜说道。
“那朕为何要学这庶人剑?”
“容我斗胆自傲一次。”月夜拱了拱手,“能帮您打造天子剑的人,在您的国家内至少有两手之数。能帮您守住诸侯剑的,光这咸阳城里便不下百人。但若是说能教您庶人剑的,这天下恐怕暂时无人能出我之右。当然,我教您剑法的目的其实很单纯的。如果您会剑法……”
“那会如何?”
月夜有些狡黠地笑了:“那在您砍吕不韦的头的时候,您的动作会相当的帅。”
月夜不知道自己这暗示嬴政能不能听懂,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委婉地表达自己也把嬴政当朋友。只有在朋友之间,才会一本正经地搞这些纯粹是为了娱乐的东西。
嬴政一愣,冷峻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善,大善!那就请月先生好好教教朕,这斩起逆臣头来比较悦目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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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刚一进院门,就听到了嬴政房间里的刀兵之声。他连忙手握剑柄,快步来到门边,猛地一下推开门。在灯光下,他看到了正用剑互砍的嬴政和月夜。
嬴政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而月夜仍然一副毫无体力消耗的样子。嬴政的剑术虽然称不上毫无章法,但和月夜一对比立刻高下立判。虽然白起并不知道以嬴政这一手相对来说非常简陋的剑法,是怎么在剑术精妙的月夜手底下坚持这么久的,但他还是大喝一声拔出剑冲了上去。
“竖子休伤吾主!”
“来的好啊,白将军。”月夜一剑扫开嬴政,转头应付白起。白起的剑法非常符合他的将军身份,刚猛干练,杀伐果断,一招一式皆有劈山斩海之势。他那把凶厉异常的宝剑也绝非凡品。这剑通体血红,萦绕着浓郁不散的血气和死气,光是靠近就让人头皮发麻。如果月夜没猜错的话,这剑就是由那长平之战赵国四十万亡魂凝聚而成。
白起和月夜对了几招,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月夜的剑法看起来非常杂乱,但他的剑永远能出现在最恰当的位置。他显露了好几次弱点,但每次自己攻进去的时候都会被反将一军。自己招招先手,月夜处处慢自己一步,可却次次都能后发先至。前后不过交手十几招,白起已经开始额头冒汗。
“将军之剑,或许已经可比鲁石公与司马氏。”月夜轻叹一声,“但相较在下,终究还是稍逊一筹啊!”
他突然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一道黑光如疾雷般点出。白起手腕一痛,长剑已经脱手而出。黑光再次一甩,架在了白起的咽喉之上。月夜左手一捞,接住了白起的剑,随后把它慢慢插回了白起的剑鞘内。
“……先生这是何意?”
“朕在向月先生学习剑法。”嬴政主动先开口解释道,“月先生自称自己不会教学生,思来想去决定干脆让朕先感受一下他的剑法。”
“您看,此物并非真剑,我没有恶意的。”月夜笑着把“剑”从白起脖子上放了下来,给他看了一下。在油灯之下,白起才看清了月夜手中所执之物究竟是什么。这哪是什么剑,刚刚与他交手并发出铿锵之音的,竟只是鹿卢的剑鞘。
白起面色连变数次,最后长叹一声,无奈地笑了。他拱手对月夜说道:“月先生之剑,无招胜有招。心中有剑,则万物皆可成剑。老夫佩服,佩服!”
“我这只是庶人剑罢了。”月夜笑道,“白将军才是能打造天子剑的人啊。”
“庶人剑?天子剑?”
“白将军竟然不知?”月夜有点意外,“那我可得给您好好讲讲……”
门外,两仪式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家伙是不是把我们今晚的行动目的完全忘了?算了,难得看到这男人对什么事这么有兴趣的样子,情报什么的明天早上再说吧。”
她像猫一样抻了个懒腰,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