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面对两个基本丧失了战斗能力、和废物无异的人渣,鬼怒很想这么说,却又隐约觉得战斗还未结束。
她身上的毒牙被完美地保住了,段阶和宵进的武器也被她出其不备地封住,道三对喽啰们的治疗还没搞定,到现在也还没赶过来。现在理应是强行突破头顶、回到地上的好时机。
但那两个人渣前所未有的扭曲表情告诉她,他们并非彻底对她无能为力。
“呵……呵呵……看样子你也很清楚自保容易,保护脆弱的蛇牙反而困难……”段阶笑得跟在哭一样,“放任我们攻击,从而反利用来制服我们,还用肉身去保护蛇牙……我们的武器废掉了,但你应该也多少有些损伤吧……”
他说得没错。鬼怒很清楚毒牙的重要性,不仅是因为这是保护她不被毒雾侵蚀的重要道具,更是因为目前岛主方要想找出破解毒雾的方法,这颗外人拿不到的毒牙想必会发挥很大的作用;所以她必须保证毒牙的完整,刚才那一波密不透风的总攻击她原本只会中招一两下,在有东西要保护的情况下愣是多吃了六七发。
疲倦感逐渐在鬼怒的体内沸腾。
“女人……你丫是不是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接下来就算你破坏天花板逃走我们也无能为力?啊?你丫现在正在心底里窃笑是不是,是不是在笑我们像两条丧家犬一样?!”
段阶想舒展又舒展不开的眉头形成了“八”字形,笑的时候两排牙齿在恨意和恐惧的作用下不住地大战。
“你妈的,都是因为你……老子早该趁你睡着把你杀了的,你知道我们就这样回去的后果是什么吗……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这样,我们已经半点退路都没有了。”
他缓缓地把身上的一小瓶液体掏了出来,打开了盖子。那个透明的玻璃瓶里装着黑褐色的液体,看不出是什么成分,但鬼怒只稍微看了一眼,立刻便明白了那会是什么来头。
那只可能是道三某颗毒牙的提取液。
“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宵进也把抖个不停的手凑到嘴边,好不容易才对准食指和拇指凑成的环,“别想有什么小动作……呼——!!!”
对求生的欲望竟使他的肺活量骤然激增,他吹出了一颗体积相当于十来个成年人、悬浮在半空的泡泡,尽管这三人都清楚,这颗泡泡唯一做的作用就是破裂后散发出巨大的热量。
鬼怒当然不会畏惧什么高热,那只能给她带来滚烫的痛感,却无法阻拦她的任何行动;但那颗足有三米多高的泡泡似乎并不是被用来引爆的,只见宵进径直朝跟前的泡泡走去,那泡泡竟没有因为与异物的接触而破裂,反而将他吞入其中。
这玩意儿在储藏着高热量的同时,韧度和弹性都极高、难以被破坏,被他用来当作藏身的容器所使用!
鬼怒毫不犹豫地一挥手,大量的白纸随即垂直向上准备冲击并破坏天花板,那泡泡却任意地改变了形状、由球体变作了不规则的软体,仿佛史莱姆一般,再把其一部分伸到了天花板上,挡住了准备切割砖块的白纸。
比刚锻造而成的尖刀更加锋利的白纸竟像撞上了布丁一样,深深陷进了泡泡之中,既无法将其马上割破,同时也被吸引住拔不出来!
“防不住就是死,这么一想之后泡泡就变得前所未有地大,而且和最优质的橡胶一样防得了攻击……你丫一时半会可弄不坏这天花板。”
身处泡泡之中的宵进声音越来越低。很明显他从来没使出过这样的招数,立足于高温的泡泡内部使他的全身都被烫得通红、皮肉绽开,他用尽了全力才终于将泡泡的材质变得难以切割;这下子鬼怒是短时间内无法突破这颗泡泡逃离没错,但他的精神因剧热而崩坏、泡泡到达临界值自己破裂也是迟早的事。
宵进的七窍已经开始往外冒血,确认鬼怒无法强行突围后,他转头瞥了段阶一眼。
而段阶则脸色煞白,双眼里毫无笑意,嘴上却依旧挂着那比老太太还皱巴巴的干笑。
“妈的、妈的……什么面子,什么尊严,事到如今都无所谓了……被道三抛弃,被那群饭桶当成玩物蹂躏至死,老子才不要……”
他说着把那瓶道三的毒液倒进了引水棍的中心。这样一来,接下来引水棍所凝结的液体以及水蒸气无论构成是什么,都会被强行同化成这瓶毒液的成分——但问题是经过鬼怒刚才点燃的纸团席卷,这附近早已寸草不生,段阶理应无法在水蒸气含量极低的这种环境下、赶在泡泡爆裂前凝出水团。
“不可怕……道三能够治疗,不可怕的……惩罚要更加可怕……”段阶不住地深呼吸。
——疯了。
鬼怒的嘴唇下意识地无声蠕动出这两个字。
她终于知道了他打算干什么,顾不上回收被泡泡夹住的纸张,一口气撕裂出十来张白纸来,将它们拼接在一起、形成了在半空中飘浮的纸飞毯,纵身坐了上去!
段阶手起棍落,长棍的边缘突然长出一大排刀锋,干净利落地砍向它的主人,段阶的左臂下一秒便整个砍落在地,鲜血瞬间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
留意到鬼怒正打算坐纸飞毯逃离到下水道的其他地方,段阶自觉喷血的速率还不够,又砍下了自己的一条腿!
鬼怒坐上了纸张做的飞毯,背对着两个人渣开始逃离——原本把背朝向敌人就意味着露出破绽,但她很清楚这两人接下来会做的行为绝不会有半点改变,也很清楚现在逃离战场、到其他没被泡泡阻挡的地方破坏天花板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也很明晰地认识到,即便是他们这种弱于自己又无可救药的人渣,在巨大的恐惧面前也能做出自伤一千伤敌八百的事情来。
下水道里逐渐血流成河,段阶也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他艰难地把那些自己的血液全都凝集到自己的棍子周边,边在晕厥休克的边缘翻着白眼,边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聚集起来的血同化成道三的毒液。
只一眨眼功夫,鲜红色、两个人头大的水团便凝结而成,水团随即变成了黑褐色,在半空中散发出不详的气息——而这短暂的时间只刚好够鬼怒坐上纸毯、飞离个不到十米!
有些脱力的鬼怒以媲美跑车的速度远离他们而去!
段阶拿着长棍向前瘫倒,宵进随即接住了他、将他拖进泡泡里藏身,黑褐色的毒液弹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飞驰!
——虽然不知道那毒液弹会有什么效果,但绝不能被它所击中!
鬼怒旋即又唤出几张白纸挡住身后护身。两个人渣宁可忍受高温也要躲在泡泡里无疑是怕被毒液弹所波及,因此可以推断他们打算让毒液弹飞一阵子就爆掉、朝四面八方广范围喷洒毒液,所以她必须得防住溅射伤害。
毒液弹的冲刺比她想象中的更快,毫无疑问段阶也彻底赌上了性命、宁可脑袋由于过度操纵异能而脑死亡也要把追击速度发挥到最大。鬼怒一边留意着后方的情况,一边猜想着那毒液究竟有何效果。
——能够使人即死的剧毒?这种毒道三不可能会给他们,不相信任何人的道三只会留着自己用……命中之后可以把近距离的蛇牙毁坏的毒?或许有可能,但很难分析清楚作用原理,很难说这种毒到底存不存在……但那两人明知道我可以用纸做阻挡,依旧选择这种方法进攻,看样子这种毒液的确是即便不接触到人的身体也能生效……
而且他们全程没用到过这种毒液,直到最后关头才使用。那是道三在他们追过来前临时给的道具,必定具有极高的危险性,但为什么不在前几波进攻就使用……无论是即死毒还是隔着纸的阻挡也能生效的毒,都没有理由憋到现在……
那两个人究竟打着怎样的小算盘,道三在这种情况下会给两个企图戴罪立功的人什么样的毒液。鬼怒在全速前进的同时思考着这个问题,毒液弹离她越来越近,但段阶的意识控制似乎已经在断肢和失血的双重折磨下到达了极限,毒液弹突然迟缓了下来,随后开始跟不上纸毯的速度。
“……。”
鬼怒终于猜透的道三的心思,撕出几张白纸阻隔在她的怀中——
“爆!”
见追赶到了极限,段阶低喝一声,毒液弹随即像水气球一样爆开来,黑褐色的液体以子弹出膛般的速度三百六十度溅射开来,溅射在鬼怒阻挡的白纸上、随即竟腐蚀并穿透了白纸,一直穿过了五层纸才终于彻底消失,而另一部分则往回喷洒在宵进的泡泡表层,毒液被消磨殆尽的同时,泡泡也应声被穿破!
明明鬼怒完美地防住了毒液、令其一滴都没有溅到自己的身上,毒液却依旧开始发挥它的效果——
她怀中的毒牙仿佛接到了远程指令一般自己动将起来,把尖端对准鬼怒的腹部,狠狠地刺了下去!
——这就是道三留下的毒液的效果,喷洒并蒸发后会自动唤醒四周的毒牙,并使它们自动攻击离其最近的活物!
“——!”
为了能安全离开下水道,为了能把毒牙带回给咏乐,鬼怒没有把它丢掉,而几层白纸终究很难彻底防住来自怀中毒牙的攻击,毒牙的尖端最终还是穿过白纸、刺伤了她上腹部的表皮。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痹感瞬间在她的伤处开始蔓延,鬼怒立马用纸张割掉了受伤的那一小块皮肤,随后便在强烈的失衡感当中摔下纸毯!
“中了……死吧,垃圾……”她听到稍远处那两个人渣奄奄一息却又满怀欢喜的呐喊。
鬼怒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她刚刚割下来的那一小块皮肤就在身旁的地面上,已经彻底发黑了,幸好她及时猜到了毒液的作用、在自己和蛇牙之间做了阻隔,才把伤害减到最小。
道三为何要用自己的蛇牙做下水道通行证一直是个未解之谜,在刚才的思考中鬼怒终于意识到这是他用于防止部下背叛的手段,必然有某种方法可以使这些静止的毒牙从保护自己的护身符瞬间变为取自己性命的凶器。所以那两人手上的毒液很有可能就是唤醒毒牙的方法,也正因如此,他们才等到最后关头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使用——因为这瓶毒液的溅射也一样会波及他们。
鬼怒借着烛台的光望向远方,果不其然,不远处的两个人渣早已把各自的毒牙扔到了地上,尽管如此,毒牙还是在溅射到泡泡上的毒液的作用下运动起来,刺中了他们的脚趾。
“哈哈……哈哈哈……道三,快替我们解毒……”几乎只吊着一口气的段阶声若游丝地说。
听到这句,鬼怒马上一挥手,纸毯再度托起了有点意识模糊的自己。她一抬头,原来自己逃离的路线上恰好就有井盖,于是她用纸张强行撬开了井盖,用纸毯托着自己朝外部飞去。
人渣们所在的那个方向果然传来道三的声音。
“你们做得很好,充分表明了自己的忠心……纸鬼已经中招了,‘浮士德’毒素有注入她的体内,我能感受到我的毒牙在雀跃……”道三懒洋洋地走到半死不活的二人身旁,蹲下身来安抚着他们。
“道三,用你无所不能的蛇毒……快……”宵进泡在高温里的时间远比段阶要久,皮肤表面也早已重度烫伤。
“这个嘛。我记得我是交代你们把那家伙解决掉的……虽然你们的舍身攻击很了不起,但她似乎猜到了,所以毒牙也刺得很浅,比你们的还要浅……我们重要的情报和蛇牙也被她带走了。
所以不行。”
就快脱离下水道的鬼怒听到这句话,最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那边一眼。
死亡的恐惧,疼痛,被宣告死刑的突然。段阶和宵进的双目彻底黯淡下来,那里面只剩下绝望的深渊。
鬼怒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涌起如此高昂的怒火。在面对十几个人渣时她把一直以来积攒的盛怒全部以残暴的战斗表现出来,但随着理智的恢复,她对自己的厌恶盖过了愤怒与破坏的冲动,因此才克制着自己没有对这两个人渣下重手。但听到了这句话的瞬间,她那股对暴力的渴望似乎又燃烧了起来,咆哮着要将道三……不,将眼前的这三人一并撕裂!
“我只是开玩笑的……九能,不,纸鬼小姐,你可别冲动。”
看到两个人渣彻底绝望的表情似乎令道三大为满足,他慢悠悠地转过头来望着她,露出了挑衅与嘲弄的笑容。
“我当然会治疗他们,他们可是非常好用的棋子……所以我虽然赶来了,但也是把治疗放在首位,在治疗完成前不打算追杀你……你就庆幸自己的好运吧。”
那么久以来,鬼怒头一次以极小的幅度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她看到道三开始变身、用蛇头朝着段阶和宵进的身体发射毒牙,以毒攻毒为他们进行残肢的拼接、烫伤的修复,而终于得以捡回一条命的那两人似乎还沉浸在求救失败的巨大绝望之中,双目无神、仿佛痴呆了一般空洞地注视着天花板。
“……野槌蛇。”鬼怒轻声说道,“洗干净脖子。”
“我还有其他客人,怕是洗不了……不过到时候会派和我势均力敌的人陪你玩,反倒是你要洗干净脖子。”道三在治疗的间隙悠悠地回道,“最好每天都洗个十次,用上沐浴露。”
鬼怒面无表情地用无言作回应,彻底离开了下水道,来到了既没有毒雾,也没有成群人渣的、空气清新的地面。
她现在必须尽快坐着纸毯赶到摩天大楼的天台,想办法进入岛主的住处,和咏乐会面。
她手上有来之不易的毒牙,有下水道里成员的情报,更有假死者的真实身份需要传达。
——光头刀疤男。
假死者是敖犬,叛徒代理人是以津这件事,她必须尽快让咏乐也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