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
沈清曼蜷缩在离三的怀里,头拱了拱,枕在他的肩上。
“你会有什么事能瞒住我。”
离三没有跟着嬉笑,他面色凝重,沉默了会儿,斟酌着怎么说。沈清曼讶异,拿头撞了撞他的肩膀,嘟哝道:“到底什么事?”
“姐,其实,其实你家里人曾经到过咱们村。”
话音刚落,离三立刻感觉到怀里的沈清曼,突然颤抖得厉害。良久,她张嘴问道:“那他们怎么没来找我?”
“因为,因为刚巧被我撞见,让我全打发走了。”离三难以启齿地说。
“什么!”
沈清曼白倍感意外,既激动,又怨恨,她抿着嘴,眯着眼,一声不吭地注视离三,从他的脸上,看得出是非常愧疚。一时间,涌上的火不由地熄了,沈清曼蹙下眉,又舒展开,轻吁了口气,手微微向下移,移到离三的腰间,突然发泄般狠狠拧了下去。
离三皱下眉,强忍着,“姐,我——”
沈清曼伸手掩住他的嘴,幽幽地说:“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你在这里的第十一个月。我记得是7号,那时候我从县里给妈买药回来。在路上,恰巧他们开着几辆车从边上经过,领头的挂着县府的牌子,我瞧着起疑,就……”
“十一个月?”沈清曼猛地抬头,瞪大了眼,很是惊愕。
“姐?”
“十一个月。”沈清曼脑袋空空,她喃喃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紧接着,她双唇发抖,嘴角抽动,泪在眼眶里滚了又滚,慢慢地,像涨起的海水,溢出了波谷,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离三见状,越发地自责,张口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姐,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但,离三误会了,沈清曼哭,不是恨他怪他。她哭,是因为家族的冷漠,亲人的无情——她可是沈家的嫡孙女啊,他们竟然只来了一趟,还是隔了十一个月,那是一个什么月份?
那可是沈清曼拨的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电话,是隔了八个月之久,在绝望中最后一次尝试。呵呵,他们来,不如不来,因为来的根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亲生父母早在前四次电话就断了联系,她最后一次拨打的,是在万念俱灰的时候,打给与自己非亲非故只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沈叔。
结果,一次,他就来了。
沈清曼死死地咬着下唇,抽泣了一下,哽咽道:“来的人,是不是有一个白发的老人,大约七十岁左右,穿一身马褂?”
“嗯。”
沈清曼当即松开拧人的手,她抬起手臂,使出全力,像狂风骤雨般,像撒气似的,不断地捶打离三的胸膛。一面打,她一面痛哭:“为什么,为什么!”
离三一把将伤心欲绝的沈清曼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默不作声,暗暗承受着沈清曼近乎发疯地拍打。
为什么,为什么爸妈不来接自己,为什么打了四通都没来接自己,而沈叔,只是一次就来了!沈清曼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孩子丢了父母会着急找,难道长大的孩子不见了,父母就不会着急找吗!
“三儿!”
沈清曼委屈地叫喊,像鞭子般捶打离三的手随即停在半空,逐渐地软了下来,搭在离三厚实的肩膀上,人埋在他的胸怀里又啜泣了起来。
“姐,我,我当时太冲动了,我一想到他们要带你走,我就……我想让你呆在我身边。”
“真的吗?你没有骗姐。”
“我不骗人,更不会骗你。”离三斩钉截铁道。
沈清曼听到离三耿直的热乎情话,再想到呆了25年的沈家结果是这么的冷酷绝情,这一冷一热,驱使着她做出以从未有的出格事——她像一个在冷漠世俗里独行的孤儿,寒风习习,想要一个依靠,想借离三滚烫的身,及火热的心,驱散彻骨的悲凉。
砰!
女人似水,疯狂的女人,像滔天洪水。
离三一震,呆呆地瞧着神情坚定的沈清曼,他没想到后续会是这样子。
“三儿,姐不想回家了。姐只想住进有你的家,只有你对姐好,只有你对姐热。”
离三摇摇头,“姐,现在不行,得等到我把你送到沪市,送回家。”
“不,绝对不行。”沈清曼见自己的情郎疑惑不解,委婉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到沪市可以,但我绝不要离开你,更不要再回家。”
“为什么?”
“因为!”沈清曼想告诉离三实情,但不知怎么,她顿了一下,隐瞒了下来,只是说:“难道你忘了我讲的沈家是什么样的吗?他们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哪怕一天都不可以,只有,只有我们是真夫妻,只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我们才能——”
“姐,我不能这么做。这样只会作践你的名声,会让你家里长辈看轻你的,我不能委屈了你。”
“不,你听说,三儿,我的这个家,它已经……”
“姐,你是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来接你,有了芥蒂。其实,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从打发的那些人里,从那个自称是沈叔的人那里听到,你的父母一直都在沪市等着跟你团聚,他们从来没有忘了你。”
“是又怎么样!”沈清曼像弹簧一般,陡然从离三的身上弹起,语气决然。“我已经决定跟你了,也一辈子跟你了,难道他们会同意吗,最后不一样会把我赶出家门!与其这样给人扫出门,不如干脆就不进门。”
“可是姐——”
“三儿,你婆婆妈妈的,还是我认识的你吗!”沈清曼一不做二不休,径自解衣服的纽扣。
“姐,你这是干嘛!”离三看傻了眼。
“三儿,姐就问你,你喜欢不喜欢我?”
离三郑重地点下头。
沈清曼剽悍道:“那还等什么,你情我愿,我今晚就睡在这里!”
“姐,你别这样,你快住手。”离三瞧沈清曼继续解衣,顿时急眼,拽住她的胳膊制止。
沈清曼试图挣脱离三的手,甩动了几下始终没摆脱,她歇斯底里道:“离三,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白花花的女人都送到你面前了!”
“沈清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难道在你心里,我离三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吗,有女人投怀送抱,我就一定要,嘶——”
沈清曼恼怒地提起脚,膝盖撞向离三的侧腹,而后跑出离三的怀里,用手背抹着眼泪,用手心拭去清涕,恨恨道:“是,你不是,你只是一个懦夫,一个懦夫!”
说完,她含着眼泪,脱门而出。
离三整个人定在原地,眼睁睁目送沈清曼跑回房,咣当一声把门重重地关上。过了很久,他积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气才徐徐呼出,他眼睛无神,木然地瞧着煤油灯,低沉道。
“姐,我们生来不是一样的人,是意外将我们的人生线绕在了一起。如果一直在陕北,我相信我们铁定能长相厮守,可你必须回沪市去,那里有你的家,你的家人,我不能自私地让你有家不能回。而我呢,也必须到沪市去,我不能再耽搁了,我得强大起来,否则,我怎么配得上你们沈家。”
“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在开玩笑,在夸大自己,直到我看见那些接你的车,那可不是一般小富小贵的人家能用的起的,不可能随手就是几辆几十万的轿车,更不可能出动官府朝前带路。姐,你所说的沈家,它有权有势,我想跟你结婚,而不是拴住你,掳走你,我也不允许自己倒插门,不管有没有机会。”
“因为,我不想自个的姓都没开始找,就给人安了个‘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