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洁白的纸张在桌子上面摊开,容词有模有样的拿起面前的毛笔沾墨的时候,荣晴的心里面这才回味过来了不对劲。
怎么可能?按理说容词是在乡下长大,哪里有条件让她蒙学?
可是这番话,她却是不可能问出来。
因为,荣家对于这个二姐姐的说辞是送到寺庙里面去了,而不是乡下。若是人让人知道荣家将嫡亲女儿扔在乡下,有心人肯定会戳荣家的脊梁骨。
荣晴虽然骄纵,可是这么一点道理,她很是明白。
但是,她不敢相信啊。
眼见着容词真的落下了笔,而且还有模有样的样子,她睁大了眼睛。现在的她,只能希望容词是在哪里装模作样。
可是,事实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不到一口茶的功夫,庭院中央的人儿已经从案上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庞。一身桃粉色不仅没有将她衬得明艳乖张,反而让她更多几分温顺柔和。
这样的人儿,就算单单是看着,也是让人舒服的。
容词放下手中的笔,对着孙老太恭敬的说一声:“回孙祖母的话,荣鸦已经写完了。”
“哎呀呀,这么快,拿上来给我们瞅瞅。”宴会的气氛不能破坏,今天毕竟是孙老太的八十大寿,断不能因为两个小姑娘的私下里面的芥蒂生出什么不快的事情来。孙夫人放下手中的碗筷,笑着征求孙老太的意见,道:“既然二小姐已经写好了,不如拿上来娘瞅瞅是什么吉祥如意的贺词?”
孙老太点点头。
容词得了准许,连忙附身将桌子上面的白纸拿了起来,因为墨还没有干,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然后上前去,交给了孙子敬。
孙子敬双手接过,然后摊开放在孙老太的面前。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几个字一念出来,孙子敬就惊呆了。
笔法秀逸,墨彩艳发,奇丽超绝。
眼前的这毛笔字,没有个几年的功夫是写不成的。而且,见字如见人,对方的字体既然如此大气,心中必定是一个心胸坦荡的人。
“好字好字。”孙老太也抚掌称赞。
事实胜于雄辩。容词到底有没有用别人抄写的佛经来蒙骗孙老太,已经一目了然了。
“晴儿,这是怎么回事?”命人将容词写的字给收起来,孙老太转身疑惑的问下面的人:“你方才不是说你二姐姐不会写字吗?”
“我……这……”荣晴涨红了脸,站在自己的酒席旁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她忍不住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裴氏。
“娘。”
裴氏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方才她袖手旁边,就是想看看晴儿将对方弄得出丑,可是没有想到容词竟然早有准备。她跟荣晴心里面有一样的疑惑,同样对乡下养大的容词竟然懂得识字,并且写的一手好字的容词表示怀疑,可是又不得不信了。
她坐的离孙老太近,方才纸张展开的时候,她也看见了。
裴家的女儿都是识字的,自然知道那字体是一等一的好。
今日晴儿是棋差一招,这个亏不得不吃下了。
接收到荣晴求救眼神的裴氏刚想站起来帮自己的闺女说两句话,好将这尴尬场面遮掩过去。不料旁边的李夫人开口说话了:“哎哟,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是刚刚回来一个姐姐,荣家三丫头又是小孩子心性,指不定害怕荣夫人你以后多疼这个新来的二姐姐了呢。”
这话说的边上的容词一笑。
李夫人这话表面上是绑裴氏遮掩,可是她和裴氏素来不和。说是三丫头孩子心性,听见了的人都要笑掉大牙。
荣晴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一年可就是十四岁了。古代不比现在,很多十三岁的姑娘都已经许了人家了。借着十三岁孩子心性来遮掩,还不如不解释的好。
裴氏哪能听不出对方的话外之音,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的晴儿拈酸吃醋,容不下刚来的容词,拐着弯儿找人家的茬呢。
眼瞅着对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李夫人捂着帕子笑了。
上方的孙夫人实在是瞧不过去了,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不说那些没意思的了。待会后园子有戏,大家一起去看。”
说起看戏,众人的注意力总算被吸引走了。歌舞又重新开始,容词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面,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而后开始漫不经心吃着东西。
“听说了吗?孙老夫人喜欢看戏。这次老夫人生辰,孙府请了我们京都最好的戏班子来了,平常谁有这眼福啊。”耳边的几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八卦着。
“什么孙府请的,我听说啊,这戏班子是六皇子专门为孙老夫人请的。”
“六皇子……可是那位……”
“可不是吗?”几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本来听见她们在八卦六皇子还有几分雅兴的容词,正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竖起了耳朵呢,没有想到几人说着说着好像忌讳什么一样就不说了。顿时觉得有点扫兴,桂花糕也不愿意吃了。
她对戏班子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对这个六皇子却很有兴趣。
只不过,兴趣归兴趣。
虽然已经在心里面承若过会为原身将血海深仇差个水落石出,但是她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她有自己的想法,用幸福去换报仇,那就太傻了。
想到这里,容词对手中的几块桂花糕也没有什么兴趣了。她打了一个哈欠,有点兴趣缺缺的样子。
一边的青衫适时的问道:“小姐,要不要带你去园子里面散散心。”
“也可以。”这酒席上面实在是闷的得很,而且,那些歌舞什么的,她用一个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她伸出手,有点困意:“刚刚喝了一点小酒,你扶我出去吹吹风。”
青衫连忙伸出手将对方扶住。
“母亲,我头有点疼,想去后面歇息一会儿。”容词转过身,征求裴氏的意见。
“去吧。”裴氏这会子看见容词就闹心,根本就不想让她在眼前晃悠。要是在这再得了什么人的青眼,她怕是要不甘心死了。
得了裴氏的准许,容词没有犹豫的就让青衫扶着自己走。
酒席的后面是一排雅间,专供夫人们席间湿了衣服,或者是累了休息的地方。容词一路走过去,只听得耳边的丝竹之声渐渐的远去了,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拍着自己的脸蛋。
本来身上因为喝了酒的热气被外面的风一吹,顿时好多了。
“小姐,我们不进雅间坐坐吗?”
见容词竟然直接绕过了雅间,青衫连忙咚咚咚的跟上来,走在容词后面好奇的问道。
“如今还是六月天,雅间里面多闷啊,既然是醒酒,当然要到通风的地方去了。”容词一边抬脚往后院走,一边啧啧称奇:“这孙府不愧是世代为官的,家底大不大,光是看庭院中的布置就了然一二了。”
“小姐,我们现在要是走了,待会夫人骂人怎么办?”
刚刚在小姐旁边,她看夫人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面估计都想要把小姐给剁了。
“切,”容词更加不屑了,现在是在孙家,裴氏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会压制住。再说了,方才她出来已经跟对方报备过一遍了。
脚步不停,容词道:“管他呢,先去花园看看。”
此刻正值六月天,花园中许多的花草都承受不住这样的烈日暴晒,一大片都焉了下去。只有荷塘里面的一堆荷花还开的很惊艳,容词连忙走过去。
池塘边上人少,大多数的人都在前厅喝酒,没有什么人会走到这里来。
容词坐在走廊上面看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道:“青衫,你在这里帮我把把风。”
“啊?”青衫歪了歪脑袋,眼底闪过一丝探究:“小姐,你又要做什么了?”
据她这么久以来伺候对方的经验,一旦容词露出了这个笑容,就表示对方要使什么坏主意了。想到这里,青衫连忙拽住她的衣角,不可置信的道:“小姐,你不会又要去厨房偷吃吧?”
上次小姐半夜喊着肚子饿,院子里面又没有小厨房,容词一合计,就带着青衫连夜到厨房那里偷了半只烤鸡过来,还特别熟练的营造出一种,是被老鼠叼走的感觉。
“什么偷吃啊?”
容词翻了翻眼睛,轻声道:“我看见荷塘里面有莲蓬,我去折一朵上来。”
“啊?”一听说,容词要下水,青衫的脸色,就白了,连忙说到:“小姐,你不会游泳,这水看起来挺深的,万一你掉下去怎么办啊?”
“不会的,我就在岸边。”容词摇了摇头,道:“青衫,你可是个练武的姑娘,这么胆小怕事可不行。”
青衫汗颜,不是我胆小怕事啊,而是姑娘你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奴婢都怕了你了。
想着,这边容词已经推开了她的手。其实她是不会告诉青衫,此一时彼一时,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可是经常去健身房里面游泳的呢。
欢快的脚步响起来,容词乐呵呵的道:“你帮我看着人过来,我过去摘莲蓬。”
说完,直接就沿着走廊向湖边跑了过去。
“小姐,你慢点儿。”青衫的额头滑下两道黑线,心想这时候去追也来不及,只能站在上面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