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轻轻,宏伟庄严的宝华寺沐浴在月光下,宛如一位已经沉睡过去的百岁老人一般,静谧无比。
此时一道身影从宝华寺的一个角落中****而出,宛如一柄利剑一般,插入了宝华寺的后山竹林当中。
这片竹林里面有几间小小的木屋子,木屋子外面围绕着一些木头桩子。看起来最是稀疏平常不打眼的屋子,可谁能够想到宝华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方丈空镜大师就住在此处。
即使是在宝华寺中闹出人命都没有出现的老方丈,却是在那道黑影进入竹林后没有几分钟,便匆匆的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长衫从竹林中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
“你家主子如何了?”
苍老的声音伴随着一丝丝的沙哑,但是从对方行走的姿势上却可以看出来这位方丈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很有精神。
“主子情况不好,看来是毒性提前发作了。”他身边的黑衣人看了一眼还剩下的路程,掩藏不住眉宇之间的急色,闪身走到老方丈的身边,道:“大师,对不起,得罪了。”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来扶住对方的肩膀,直接将老方丈带起来,如同一只行动敏捷的豹子一样,向前方掠去。
夜风吹过,一片白日里面被日头晒得枯黄了的叶子从竹子上面飘落下来,悄无声息。
这注定有很多人难以入眠的一夜,容词却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一阵嘤嘤的哭泣声给吵醒的。
“谁啊?”大清早的扰人的清梦,容词素来有起床气,没好气的一把将身上的被子给掀开,就着打开的半边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显然还早着呢。
既然还早着,那么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待会再起来吧。她翻了一个身,将方才掀开的被子抓住一个角又重新盖了起来。正打算睡一个回笼觉,可没有想到外面的哭声就像是无孔不入的蚊子声一般一直在耳边环绕,又尖又细,仿佛具有实质性一般的穿透的门窗向着她直接袭来。
容词顿时烦躁的一个身翻起来,而后直接下床走到门边,砰的一声,将厢房的门直接打开。
方才在被窝里面听见的嘤嘤哭声,此刻要清晰的许多。
“母亲,求你让我回去吧,这宝华寺这么危险,女儿要是多呆几天,也会和孙婷一样死在这里的啊!”
正厢房的门半掩着,低低的女声伴随着一声声抽噎从里面传出来。弄的人心烦意乱。
容词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正好青衫端着洗漱的水盆走过来,见着她只披了一件外衣,连忙道:“小姐先进去,这山上不比京都城内,早上有点冷。”
容词努努嘴,斜了对面厢房的门一眼,道:“闹了多久了?”
“从五更天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青衫自然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连忙回答道。自从荣晴五更天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消停过,闹着要回去。裴氏此前为了将荣晴身上的那些荒唐事遮掩过去,已经和荣德海说过她是受了孙婷的邪气影响,要是这个时候打道回府的话,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
难怪裴氏这么心疼自己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却任由她从五更天闹到了现在。
容词冷笑了一声,荣晴恐怕是被昨晚的阵仗给吓坏了,这才闹着要回去。她打了一个哈欠,秀眉轻轻蹙起,道:“且看着吧,还要闹好一阵子呢!”
说完,她便回身推门进房,这宝华寺建在山上,山上的气温确实要比山下低了许多,光是披着一件衣服站在外面说了几句话,便已经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刚转过身,眼角余光恰好望见旁边的厢房门紧闭,她皱了皱眉头,脚步也顿了一下。
身后的青衫猝不及防,差点撞到对方的背上去。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容词摇摇头,见着青衫将洗漱的脸盆搁在木架子上面,她走过去,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脸,而后问道:“大姐还没有醒吗?”
“没有,”青衫仔细想了一下,小声道:“今天早上三小姐那里哭了那么许久,大小姐房中就是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出来过。还有昨晚上出了事,我看旁边也一直是房门紧闭,半天没有什么动静。就像是……人根本不在房间里面一样。”
青衫一句话说完,自己先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道:“这话听得我都有点瘆人呢,小姐莫怪莫怪,我也只是开了个玩笑。”
说着,她从包裹里面拿出一块香胰子,殷勤的递过去,道:“小姐,这是用玫瑰汁子调制成的,洗洗手可香了。”
“你这个鬼灵精的小丫头,”容词笑着捧了一把水洗脸,而后将香胰子接过来,放在手掌心中揉搓了一会儿,待到将手浸入热水中之后,果然散发出一阵阵玫瑰的清香出来。
“真是个好东西。”
她赞赏的说了一句,眼帘却垂了下去,将眼底的深思给一并遮住了起来。
青衫方才虽然说是笑谈,可其实也不无道理。荣嬉昨日在香堂中借口离去,又走入了寺庙深处的事情,明显看着就是要去私会谁。
昨日她未曾和她们一起吃晚饭,说起来,从昨天她从外面回来到现在,自己也没有见过对方的半片衣角。就是真的不在房中,也不是半点可能都没有的。
容词眯起了眼睛,将心中的猜想给放到了一边。荣嬉是荣德海倚重的嫡女,她的身上定然被对方寄予了厚望。既然在荣府中,她从来没有为难过自己,也没有与自己做过对,那么自己便不用多想。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是她一向的做事准则。
洗漱穿戴完之后,见着正厢房那边还没有消停下来,容词叹了一口气道:“这闹起来恐怕是没完没了了,裴氏不会让她轻易的回去,你去厨房那边要两份早饭过来,我们先吃。”
“先吃,不等大夫人吗?”
“不必了,”容词摇摇头,等她们?那还不如直接饿死得了。她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道:“快去快回。”
青衫应声而去,刚刚走到门口,院子外面忽然来了一个小厮。容词隔着门眼尖的看出来对方的衣服穿着赫然是荣府的人,她连忙站起身。
“二小姐,”那小厮见着容词,立马迎了上来,问道:“请二小姐的安。夫人呢?”
容词皱眉道:“你这天刚擦亮便赶来所为何事?”
“回二小姐的话,”那小厮行了一个礼,而后道:“老爷有急令,让我来接夫人和小姐们马上回府。”
“这么急?可是家中出事了?”
“似乎是宫里出了事情了。”
小厮也不敢多说,就给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告了一声罪,匆匆往正厢房那边走。
荣晴哭泣的声音渐渐的不见了,莫约一分钟,里面传来裴氏一声惊呼,道:“什么!”
这句话一完,正厢房的门便打开了,容词没有再看下去,转身回房道:“青衫收拾东西,看来要马上回去了。”
本来还想着今天在到端君陌的院子里面帮他看看伤口怎么样了,顺便再谢谢他昨天的救命之恩,现在看来是不能了。荣德海的命令来的雷厉风行,今日回府是必须的事情。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正厢房那边就已经收拾完毕,容词东西不多,早早的坐在厢房中等候。
上马车的时候,令她意外的是,荣嬉竟然也在。
她看起来像是没有睡好,一双美丽的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乌青,脸色也有点苍白。出了门之后,那道柔弱姣好的鹅黄色身影便直接上了马车,如同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般。
从头到尾,没有给在场其他人一眼。
裴氏她们似乎都习惯了,直接无视,眼看下山了之后,荣嬉的马车已经先一步离她而去。容词只能手疾眼快的折回来,跳上身后一辆马车。
“荣鸦,你给我下来。”
见着对方竟然抢先自己一步,跳上了自己的马车,哭了半天无果的荣晴终于有点怒了,像是找到了发泄怒气的突破口一样,对着容词怒道。
只可惜她哭了太久,声音早就已经嘶哑,喊出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威慑力,还弄得自己忍不住捂嘴咳嗽了两声。
容词坐在马车上面,挑开帘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一身狼狈,脸色通红的荣晴道:“快上来吧,三妹妹,你不是很想离开宝华寺吗?若是慢了一步,小心将小命丢在这里啊。”
不说还好,一说荣晴就想起了昨晚容词站在后厢房那里,也是这么笑意盈盈的跟自己说着话,结果她一转身,竟露出身后的尸体让自己吓了一大跳。她从小养在深闺之中,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整晚上都没有睡好不说,还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如今,荣晴是一看见对方露出这样的笑容就下意识的害怕。
心中虽然害怕,但是她却不愿意在容词面前服软,只能恶狠狠的哼了一声道:“算你狠!”
说完,由着丫鬟的搀扶也上了马车。
望着对方脸上肿的像是核桃一样的两只眼睛,若不是裴氏还在旁边,她还真是想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马车辘辘,半天的行程生生缩短了一半,赶在中午之前竟然就到了荣府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