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微微垂头,不动声色敛眸掩下自己的一切想法和心中惊讶与层澜波动。
安然地坐在青竹躺椅上,只是仍旧腿部并拢着双手覆膝,下巴微微抬起,背部挺直着样子的端坐着。
蒋玉抬头,总是身着素净,淡施粉黛,也仍是是那个在外人眼里风华绝代又是雍容端庄的充满气度与威仪的大明的皇后娘娘。
也是百姓口中除却近来的惑国之妖后的传言之外,不可否认的最是适合皇上的皇后,大明的国母。
穆连城看着,眼前的女子清扫粉黛,面容依旧淡淡的苍白,却是莫名觉得这般柔弱的样子——更甚蒋若素的精心装扮的模样几分风华。
穆连城颤了颤嘴角,眸光不自觉沉了沉,然后连忙撇头看着凉亭下的青碧湖水,装作状若无意的移开了视线。
蒋玉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察觉什么,又是默默移开视线。
她看着石桌之上的她之前的那杯已经被重新续沏了茶水的白玉圆杯。微微挑眉,伸手即将白玉圆杯端在手中,穆连城的视线不知何时也跟着蒋玉的动作看过来。
蒋玉几近透明的手指轻轻执了玉杯,却是并不喝,剪水的眼睛深处倒映着湖面上的绿叶蓝天的眸子毫无色彩的淡淡看着。玉杯拿在手中毫无规律地来回地轻转着。
杯中的芽色的茶水也不由随着蒋玉的动作激起层层细密的闪着微微炫彩的霞光。
穆连城微微皱眉,又挪开了目光。
蒋玉却是没有察觉到这些,这个时候,她难得的在从天牢之中出来后面对穆连城之时眉眼温软着。
穆连城不知何时又是从青碧的还倒映着天边的淡色彩霞的湖面上的视线转移到蒋玉还看着手中转着的玉杯子中的茶水的眉眼,如此温软。
上一次他看到这样的一双眼角微勾着极是艳美的,而眼中又是如此温软的模样的眸子时候,还是……
穆连城想了想,好像是在帝后登位的那个晚上之前。
那个晚上,蒋玉还不知道的时候,他直接将还在康王府哀哀一人的还是康王妃的蒋若素接进了宫来,且直接封其为了贵妃。
那个时候,好像就是从那一晚之后,蒋玉就已经是有些变化了。
这个时候再看到这样的一双在曾经许多次他忙着公务乘夜回府的时候,不在乎寝房亦或者是外面的假山花园中的石桌旁的蒋玉静静等待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穆连城不自觉某种有些怔然。
蒋玉将玉杯来回地转了个几圈之后,淡淡擦了口脂的唇掩下了大病后的那一抹毫无血色的苍白,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
她抬眼,轻声地问着,“莫不是皇上以为,臣妾能有做到这大明的皇后之位,为天下人所敬重,是为臣妾之福?”
穆连城不言,眼里却满满都是岂非如此的意思。
蒋玉看着,忽然觉得莫名想笑。
这是什么世道,曾经的她认为此生有些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也是她在烈火焚身之后重来一世成为数年的噩梦的人。
这个时候,一切还能挽回的时候。她怕是曾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两个人会在以后的某一日时候,像是这样子的平静而意外的有几分融洽的同坐在湖边的凉亭中如此。
不仅是蒋玉觉得眼前的这场景有几分荒唐的不可置信的意味,穆连城也同样是如此的感觉。
穆连城自认自从在他登基之后的那个按例本该是帝后同寝的时候,在提前见了已经是进了宫的蒋若素之后,他才是踏着深夜的寒凉走进宫殿。
其实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蒋玉一身的皇后的正装,满是明黄和大红的宫装层层叠叠着。嘴上的艳红口脂,脸上的淡淡胭脂,眼角的扑的鎏金的金粉,眉心画着精致而又贵气的花朵。
只是一眼,他都能清楚辨认出那朵红艳的花钿,是一朵全然盛开着的层叠牡丹。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当时纵然是他满脸的冷意,可是谁也不知道,纵是当时的他自己也没有发觉,其实那个时候他还微微分了些心神。
在看着尤如新婚夜画着红妆,或者说更甚的模样,抬起头嘴角微微含笑的模样。那一瞬,他在想,如此盛世红颜,也确实配得上牡丹国色。
又或者是,人比花娇,更是美艳无双,风华绝代。
蒋玉不知道穆连城的心中所想,只是看着他冷冷地坐在石凳之上,阴沉着脸沉默不语的模样,还是与之相反的弯起漂亮极了的眉眼。
“可是臣妾却并不觉得,成为大明的皇后,成为天下人所敬重的国母是臣妾这世上最福气的事情。”
穆连城面容更沉。
蒋玉抬头看着穆连城,一弯起笑,笑意盈盈,仿若老竹倏地开起的灿烂的花朵,也好似黑寂的夜空之中的一颗忽然横空而过的带着长长的耀眼至极的光芒的痕迹的流星,那般令人心动。
她微微偏头,“皇上可还记得有一次您请了进宫后的京城外的后山寺中的那个得道高僧吗,臣妾还清楚的记得,皇上还让那位高僧顺势测了皇室的运势,还有臣妾的所谓命道。”
蒋玉口中的这个所谓的得道高僧,穆连城确实也是记得的。
他曾经还拿了许多问题去让那位僧人去解答,结果让他十分的惊喜,这个隐藏在小小后山寺的僧人的确是个得道的高僧。
且后来他还从问话之中知道,原来这位据说之前一直都是在游历着的后来又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的僧人竟然还是多年前的名扬四国的皇家寺院的主持的师弟!
果真是意外之喜。
而那时,他确实是做了蒋玉说的那些,而那时高僧说。
蒋玉不等穆连城跟着回想下去,继续道,“那时候皇上全然听着那位大师的话,大师说,大明皇朝金源强盛。金盛,这对于一个王朝来说本应是好事。”
蒋玉淡淡垂眸,声音低沉了下来,“只可惜金过盛了些,本该是最令万人艳羡的幸就不由成了最大的祸。”
“大师是得道高僧,此等问题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区区小事罢了。姐姐——,这么多年,你又哪里看见皇朝有过何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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