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默默将后世的那完全只有小小一册的诗经完本与现在这满书架的竹简做了对比,不由在心底再一次感慨造纸术的发明不愧是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也是此时,白苹才第一次感觉到它的重要性。
而现在,白苹手中正是拿着其中的一卷竹简通读着,正是她最喜欢一首词,《国风·齐风·鸡鸣》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待从脑海中回忆了一遍之后,白苹小心摊开了竹简,平放在草席之上,一字字的辨认,一遍遍的通读。待自己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这才拿起一根小树枝在一旁踩平整了的土地上默写着,也可以说,是默画着。
只是在她瞧着这些小篆字体都是差不多的模样,先前还能是自信满满,可待她写到‘虫飞薨薨’的薨字时,是彻底裁了,一时真的想不起是怎么画的了。白苹想要翻开竹简瞄上一眼,可是,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效果的,下一次当她又遇到了这个字时,还是不会写,不会认的。
攥紧了手里的树枝,白苹一遍遍的读着地上已经写好的文字,企图在其中找到一些熟悉感。一遍遍,正当白苹几近想要放弃的时候,一道温润清朗的男声传来,“这样,写。”
白苹猛然抬头,这才发现了自己的面前,这时正半蹲着一名穿着浅绿色的锦袍身子,头上有一半的头发拢起,用一根白玉簪子束着,眉眼温和的看着她,在她身上投下了大片的阴影。看模样应是来了有一会儿,只是白苹一时读的太认真,没有发现罢了。
见她抬头,男子,不,应该说是少年,对上她的眼,又是一笑,嘴里还说着,“薨,这样。”
说着,也不用树枝,直接伸着食指,一笔一划,在地上尤为认真地写下薨字,然后看着白苹,有些淡粉的薄唇微微一勾,眼神里满满透着认真,“薨,虫飞,薨薨。”
白苹眨眨眼,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到少年一声轻笑声传来,白苹才猛然回神,有些尴尬地紧紧攥着衣服的边角,低着头,看见了少年直接用手指写下的一个端端正正的‘薨’字之时,又不小心瞄到了自己写的不忍直视的字,不禁有些窘然。
“那,那个,多谢……郎君。”应该是叫郎君的吧?
“非,姓韩。”少年清朗的笑着。
午后的日头正烈,伴着一两声蝉鸣,一片的刺眼金黄,晃的人眼花。而在这个树下,阳光透过层叠树叶照下来的斑驳陆离,倒映在少年还是有几分白净的脸上,有些耀眼。
听了少年的话,白苹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没叫错。不过,确实,这里是韩国,很多人都是以国为姓的。白苹那般难忍,偏生在那一瞬间,脑中就像千万银树霎时开了璀璨的银花,那般光彩夺目,摄人心魄。
软了身体跌倒在地,落地的剎时,她借着火光,远远看见了那处屹然伫立的挺直身影,那火光下显得晦明变化的冷冽面容。
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温和有礼,倒是,像极了母后曾给她讲过的地狱里的恶鬼,让人无故胆寒。
“慕…慕容哥哥……”
春月里,母后带着小小的她出城赏花,那时城外的九里坡,种满了桃树。她去的时候正是莺鸣雀舞,桃花满枝的盎然景致。
她挑帘望去,在那淡红的花瓣纷舞的桃花树下,正久伫着的,身着玄缎锦袍的男童,修长的身影让人下意识的忽视了他的年纪。
忽地,他头一转,正对上马车里她偷偷窥视的目光。
不知为何,对上他那双有些温柔,却隐约带着点似笑非笑的面容时,她的心跳蓦然加快,心中仿佛有一根静置的弦被轻轻地拨动了。
有些痒。
“母后,他是谁?”
母后侧头向着窗外她指着的方向望去,唇边吺着一抹慈爱的笑。
“他啊,阿囡,那是将军府的义子,叫慕容熙,你啊,得叫他慕容哥哥知道吗?”
她转头呆呆的看着那个仍旧在树下静静注视着她的男孩儿,眼里仿佛有星光在绽放。
“慕容……哥哥吗?”
山有沼隰,水有荷华,南有雀神,护民康安,不老不死,天生九尾……”
一书生立在桥头之上,远远的听见河岸处聚堆浣纱的女子一齐唱着首似喜似悲的曲调,饱含着锐利的星眸微微眯起,他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转身离开了原地。
“这雀神呐,可是我们南城的守护神女,南城千百年来都是她在守护着,从未出现过一次天灾人祸。”
“也就是说这歌谣里所颂赞的雀神九尾,是真的存在了?”一道好听的男声响起,还带着丝丝的怀疑。
正在感慨的酒楼掌柜听着了这话,急的直瞪眼,“这雀神守护了南城千百年,我们怎可白白污了她的功劳,如今竟还质疑她的存在!”
“噢,抱歉,小生出门游历途经至此,初来乍到只是想了解一下这雀神,若有唐突之处,还望见谅。”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错误,男子有连忙道了歉。
酒楼掌柜这才罢休,笑着接过男子递过来的几两碎银,“那客官您可是问对人了,这南城每年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都只为亲眼见一见这九尾啊。”
可是说到这里,酒楼掌柜却是叹息的摇摇头,“小老奉劝客官还是放弃的为好。”
“这是为何?”
“自古来寻找九尾的人,要么是毫无所获,要么便是见着了九尾,却被她消去了记忆,能走出那个地方还好,只是失了一段记忆,若是不能,便要永远留在那里了。”
掌柜的说完,又看了一眼男子,无奈的转身,下楼去了。
木窗被打了开来,对着下方街道上熙攘的人群,露出了一张极是好看的脸,若是细细分辨,与那上午站在桥边的书生无二异,便就是同一人。
あ
一道孤单的身影慢慢行走在森林中,快要落下的斜阳将他的影子拉的狭长。书生一手扯过挡路的野枝,喘着气又前行一段路程,才停了下来,摘了几片宽大的树叶铺在地上,从背笼里拿出干粮和水。
几只毛色油亮的野兔蹦跳着来到书生旁边,对着他手里的干粮细细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