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称呼很特别,不是叫霍少,而是小少爷。
霍沣问,“爸呢,我想见他。”
中年人没动,“小少爷,霍老先生正在休息,他已经很久都不见外人了。”
“乔皖不是外人,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但是霍老先生正在睡觉,他没睡醒,谁都不能让他醒过来……”
“那我就在这里等。”
他说完,就真的走向了大厅,在沉闷奢华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他把乔皖拽到怀里,无聊地把玩着她的长发,视而不见中年人的僵硬。
半响后,中年人走掉。
乔皖拍向霍沣的手,有些不悦地问,“为什么故意做给他看?他现在心里一定在嘀咕。”
“不用管他怎么想。”
霍沣很喜欢玩她的手指,“都是一些古板的家伙,他们最擅长的事就是固执已见,别指望他们会听取你的意见。”
“你在这里长大的?”
“嗯。”
霍沣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小时候在这里长大,后来就出去了,回来后就置了冷香宅,没再回来住过。”
她没有说话,仿佛看到了过去的霍沣。
她原来以为只有她的过去才是不完美的,可是霍沣,这样完美的天之骄子,也会有不堪的过去吗?
这个话题太危险了,她不敢再问,“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天快黑了。”
“放心。”
抚着她的头发,霍沣极度认真亲吻她的眉眼,“如果他真的不想见你,我不会勉强。”
是不勉强她,还是他?
乔皖心里想着,识相地没有问,只有墙壁上的大钟一格格地走动着,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四点,五点,五点一刻……
当长长的指钟落到六点的同时,霍沣也停止了凝滞的思绪,他扯出一缕讽刺的笑意,拍了拍乔皖的肩,“走吧。”
中年人朝这边过来,似乎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是霍沣已经不想听了,越过他朝门口走去。
乔皖看到中年人眼里复杂而惋惜的眸光,对方是希望霍沣留下来的,可是既然希望他留下来,又为什么要这样冷漠的对待?还是因为自己的不期而至,让对方很不高兴?
转眼间,霍沣踏出了门外,外面飘下细雨,微凉地落在他的肩头。
他停住脚步,朝着蒙蒙细雨远外的山峦看过去。
高大的肩头横拦在乔皖的面前,使她看不清霍沣在注视些什么。
此刻,中年人总算追过来,急切而又期待地唤了声,“小少爷,霍老先生已经醒了,他在等着见你。”
这个时候,恐怕保持沉默是最好的,乔皖想着,无生息再退了一步,直觉不愿意插进这对父子之间。
霍沣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见。
中年人露出喜悦之色,要把他迎进去,霍沣却把乔皖带到怀里,“走吧。”
“算了,我不去了。”乔皖假装看不见他眼里的期待,推开他,“我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
乔皖沉默了一秒,“我以为你懂的。”
“我不懂。”
“别闹了,快去吧,别让霍老先生久等了。”
霍沣定定看了很久,总算没再坚持,也让中年人松了口气。
乔皖一个人站在檐下,望着雨天,觉得很闷很潮,她让佣人拿了把伞,走出去。
她走得很慢,地上青砖上都湿透了,有些滑腻。
但是空气中飘浮着湿润的味道,很清新,很冷沁。
整整半个多小时,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算是真正把这块地方转完。
她回到檐下时,霍沣黑着脸站着,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她撑着伞走近,霍沣直接把她手里的伞夺过了,把她带回车里。
一路上,他一声不吭。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车身,又不停地滚落。
他的脸,映在窗户上,显出既长又翘的睫毛,俊美之极的侧廓。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既枯燥又无味。
他把着方向盘,薄薄的唇抿成不悦的形状,眸光幽暗。
唰唰飞开的雨丝,在昏暗的天色里撞击,幻成激烈的水花。
车外的景色从山腰变成了流光溢彩的街景,车子激昂的速度也随之减慢,慢慢掺入万千的车流里,融化。
紧握方向盘的双手突然放松,霍沣转头,看到陷入浅眠的娇美女人,一股暖流溢进心里,绷紧的下颔不知不觉松开,他扯过后座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车子一直不紧不慢地开着。
雨势变小,又变大,变幻无常地如同人的心情。
最后,霍沣把车停在了餐厅门口,靠在皮椅上,眼里晃过很多思绪,大多数都是不开心的,不快乐的,可总有那么一丝丝甜,是回忆湮灭不了的。
他早不再回想过去,可有些事,却总在记忆里。
他知道霍老头很别扭,他这一辈子活得一直很自负,扭曲的人生造就了他固执跋扈的性格,也让他没有子女缘,始终一个人在那里固守着自己的天地,旁人无法接近。
但奇迹的,他喜欢乔琳琳。
当霍沣打算娶妻,随便娶谁都好的时候,乔琳琳就这么出现了。
没多久,她变成了霍老头心里的认可人选,当时的他只觉得省心,却从来没想过乔琳琳是怎么获得霍老头喜欢的……她纵使再会装乖巧,可也不能知道霍老头的喜好。
霍老头是一个极难取悦的人。
你顺着他来,他不满意,你逆着他,他会生气。
你事情做对了,他不满意,你事情做错了,他也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在霍家,他就是王者,别人忤逆不了他。
霍沣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和乔琳琳解除了婚约,惹得他很生气,坚持认定是乔皖这个女人故意横刀夺爱,才让他做出这种没大脑的决定,逼着他放弃和乔皖订婚的决定。
他忘了。
霍沣已经不是15岁的少年了。
他已经成长到不需要再看霍老头的脸色,哪会管对方的无理要求,但饶是如此,两人还是吵得不欢而散。
霍沣心里本来很阴郁,可是当他看见乔皖的睡颜,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对他而言,乔皖的重要性逐渐加深,渐渐盖过了那些不愉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