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聪开心得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拉了我一起爬上床,嚷嚷道:“外面冷,橘儿和玄聪一起躺在床上,玄聪要听橘儿讲故事。”
虽然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但寝殿里还是有些潮气,虽燃着炭盆,却也冷得刺骨头,我便脱了绣鞋也钻进被窝里,与玄聪一起半倚在床头给他讲《水中月》。
才讲了一半,玄聪便瞪着眼睛问我:“橘儿?人怎能莫名其妙被风带走?想出院子得自己挖洞!”
我给他讲的这则故事是讲一男子想要求仙上山学艺,先学穿墙而过,再学地遁而行。玄聪听得认真,大概错解了穿墙而过的涵义,认为穿墙而过便是被风带走的,才会有此一问。
我听了他的问话却心中一动,柔声问:“玄聪怎知出院子得自己挖洞呢?”
他得意地笑着,举起双手给我看,嚷嚷道:“是啦!上次玄聪去找橘儿就是挖洞出去的!”
我愣了半天,才意识到玄聪说的是那次他狼狈地去安青王府找我的事。不由喝道:“胡说!人又不是耗子,怎会挖洞?翻墙还差不多!”
“不是翻墙啦!翻墙有兵哥哥看到,出不去啦!得挖洞!”
我知道上次玄聪逃出永翠园必有一番波折,看见他后却不忍问他。找回了玄聪,玄正等人只以为下人和侍卫看守不力,撤换了一批人,又增派人手,将永翠园围得铜墙铁壁,别说翻墙,只怕想要翻与百花争艳相隔的那道墙都会被侍卫们发现。
玄聪却说是挖洞?土拨鼠或者穿山甲才能干的事儿,他却说他会,我怎么听着都觉得不可信。
玄聪显然看出了我的怀疑,一着急便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衣服都来不及穿好,扯了我就要往外走。
“是挖洞啦!就是挖洞!橘儿不信玄聪带你去瞧!”
我拉住他先将他扯回床上坐着,给他将衣服穿好,才细细打量起他的双手。
之前总是和玄聪手牵手地玩儿,只觉得他的手异常坚硬,十指尖尖,倒像是戴着护甲。
因玄正和玄茂都是习武之人,大手亦是粗糙异常,虽不及玄聪,在我的感觉里,倒也差不多。平素也只有玄正他们敢牵我的手,我便以为男子的手都长得这样,却是从未留意过。
此番细细打量玄聪的手,竟吃惊得险些尖叫出来。
玄聪的十根手指看起来正常,但仔细一瞧便不难发现全都如钩子般指尖是尖的,所有的指甲都像特制的护甲暗器一般又硬又长。平素他若是展开手掌,那些指甲倒也不刺眼,但只要他将双手做弯曲状,便会如同猫爪般露出锐利的指甲来。
人的手到底不是猫爪,怎么可能不用时指甲便缩进去,要用时再露出来呢?
我握住玄聪的手,问他:“玄聪?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何时变成这样的?”
他挠挠头,不解地看着我,见我满脸担心和恼怒,有些胆怯地问:“橘儿?你生气了?”
我重重地点头道:“是,我生气了,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当真就生气了!”
他像是在权衡利弊般想了一会儿,才道:“白胡子爷爷说不能告诉别人啦!可是橘儿不是别人,橘儿是玄聪的娘子,所以玄聪可以告诉橘儿。”
白胡子爷爷?哪里冒出来个白胡子爷爷?我来永翠园这么多次,将这里服侍的一干下人和侍卫们个个认得清清楚楚,从来就没见过有什么白胡子爷爷。
“玄聪?你撒谎,橘儿再也不来了!”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玄聪拉住我差点哭出来,“橘儿坏啦!玄聪说实话橘儿不相信!玄聪没有骗人,那个白胡子爷爷看我坐在墙里面可怜,就问我想不想到墙那边去玩儿?我说墙太高我爬不上去,他便教我挖洞,所以玄聪就会了啦!玄聪想要出去玩儿都是挖洞的!”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知道这事情不像玄聪说得那么简单,重新拉玄聪坐下问道:“白胡子爷爷是什么人?玄正认识吗?他什么时候教你挖洞的?”
玄聪摇头道:“玄正不知道啦,白胡子爷爷说不能告诉别人,只能玄聪一个人知道,玄聪就谁都没告诉,玄聪只告诉橘儿,橘儿是玄聪的娘子,不是别人啦,白胡子爷爷没说不能告诉玄聪的娘子!”
玄正不知道?我愈发焦急,再次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跟白胡子爷爷学挖洞?”
“玄正那么高的时候!”
他用手一比划,我立时愣住了。
倘若玄聪说的是真的,那么,至少在十年前,他就开始跟白胡子爷爷学习挖洞了。也就是说,这十年来,玄聪不止一次地挖洞出过永翠园,玄正、太子和二皇子居然不知道。
这太不可思议了,以玄聪的资质,他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待我问,玄聪便说:“橘儿相信啦,玄聪没有骗橘儿!”
我压住心头的不安,道:“好!橘儿相信玄聪,那橘儿要问问玄聪,白胡子爷爷还会来看你吗?”
玄聪摇着大头道:“不啦,不啦!白胡子爷爷说玄聪学会打洞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出去玩儿也必须是在晚上,白天绝对不可以,天亮前一定要回来,否则玄聪会饿肚皮哟!玄聪饿肚皮,白胡子爷爷就不教玄聪挖洞了,玄聪听话回来,白胡子爷爷才会教玄聪挖洞。白胡子爷爷教会玄聪挖洞就走了,玄聪再也没有见过他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玄聪遇到神仙了?世上之人虽大多相信鬼神,我却从来不信,若是真的有神仙,为何眼睁睁地看着坏人逍遥,好人枉死!
好在不管那个白胡子爷爷教玄聪挖洞是什么目的,他都没有害玄聪,还告诫玄聪天亮前一定要回来。否则,依照玄聪的状况,只要白天被人发现,恐怕就会落得我在安青王府门口捡到他的悲惨地步。
也就是玄聪了,他这样的内心纯善,才会那么遵守和白胡子爷爷的承诺,是以,才能在十年的时间里没有遇到过一次险状。
若不是上次为了我,只怕他一辈子都会像老鼠一样,白天安守在这个四方天的永翠园内,晚上挖洞跑出去看世界。
我不敢再想,但总要见证一下玄聪的本事,便拿了斗篷和大麾跟着玄聪出门。
永翠园的下人和侍卫们见惯了我和玄聪在园子里疯闹,知道连太子和其他皇子们都不约束我们,见我们手拉手地跑出寝殿也不介意,只笑着向我和玄聪行礼。
我和玄聪像两只脱缰的野马,在橘林内狂奔,跑得晕头转向,直到上气不接下气,我才看见了永翠园的院墙。
那道灰砖青瓦的院墙足有十几尺高,一看便知是二皇子府的外墙,与我初入二皇子府时看见的院墙一模一样。这样的院墙别说翻出去,即便找来一架长梯,只怕我也没有攀爬上去的勇气。
倒不是我妄自菲薄,实在只要是个女子,爬上这样的围墙都会恐高吧?
即便我不恐高,趴在这样的围墙上俯瞰大地,也不会产生出掌握一切的雄心壮志,有的恐怕只是腿脚发麻的恐惧。
玄聪见我一直在打量围墙,不满地将我的脸扳下来,指着地面道:“不是哪里啦!玄聪打洞的地方在下面。”
见我终于看向墙根儿,他才满意地走过去蹲下。
不可思议的一幕在我眼前出现了,很多年以后,我都记得第一次看见玄聪双手挖洞时的惊异。
我无法说出当时的感受,只觉得最初看见玄聪像兔子一般趴在墙头当真对极了,此时的玄聪就像一只大兔子,不,确切些来说,更像是一只大老鼠。他蹲跪在地上,面朝围墙,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双手如飞,便不断有新鲜泥土飞溅出来。
在我尚未从惊诧中缓过神来时,玄聪已经停了下来,冲我招手道:“橘儿,橘儿,你来看啦!”
不用走过去,我已经看见了。玄聪挖土的墙根处俨然出现了一个海碗大小的洞,黑黢黢的,看不见是否已被玄聪挖通,但我却莫名地觉得眼睛被这黑洞耀得生痛。
二皇子府的外墙有多厚我不知道,只看那厚重的灰瓦青砖,至少也有一尺五左右。倘若这外墙如此不堪一击,岂不是人人都能在墙上掏个洞入府行窃?
玄聪得意地拖过不敢置信的我退到一旁,我僵硬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探入洞内。洞的入口处是往下的,但在探入半尺左右后,便感觉到了渐渐往上的趋势,我的半只胳膊都伸进去,直到洞口末至手肘处,才感觉手掌到了墙外。
果然,这外墙虽不足两尺,但至少也有一尺五的厚度。这么厚的墙壁,玄聪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挖好了,而且还选择好角度,并非始终往下或往上挖,他竟知道洞挖至一半要变换方向。
看着玄聪,我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恐和担忧。
此时的玄聪在我眼睛里既不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也不是妖魔鬼怪,可我却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般审视着他。
我不知道玄聪是怎样做到的,他的动作快到我根本看不清。
我曾随亲爹爹和安青王上过战场,见过将士们修筑城防。兵士们一整天不吃不喝地挖掘,也挖不了多深的防坑。尤其是在冬天,脚下的泥土早已被冻透,坚硬如铁,别说用手去挖洞,即便拿了铁器,一天也挖不出来这样的深洞来。
一把抓过玄聪的手,我细细察看起来。倘若他的手指因为挖洞受伤或折断,我定会将此事毫无保留地告诉玄正和太子,即便玄聪自此会被禁锢在铜城铁壁中,我也决计不会再让他做这种事。
可是,正如玄聪告诉我的一样,他没事,他的手很好,除了依然有坚硬的手指和尖锐的指尖外,几乎看不出异常。但我知道,方才他挖土时,那些缩进皮肉里的锐利指尖一定都如猫爪般显露出来的。
“玄聪?你的手疼么?”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绝世无双的俊颜上都是得意,“不疼啦!玄聪好厉害哟!橘儿佩服玄聪吧!白胡子爷爷说了,这世上除了他,就只有我会此法……”
“此法白胡子爷爷叫做什么?”
“白胡子爷爷说没有名儿,既然玄聪喜欢挖洞,便叫挖洞功,所以是挖洞功啦!”
“挖洞功?”黑黢黢的,看不见是否已被玄聪挖通,但我却莫名地觉得眼睛被这黑洞耀得生痛。
二皇子府的外墙有多厚我不知道,只看那厚重的灰瓦青砖,至少也有一尺五左右。倘若这外墙如此不堪一击,岂不是人人都能在墙上掏个洞入府行窃?
玄聪得意地拖过不敢置信的我退到一旁,我僵硬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探入洞内。洞的入口处是往下的,但在探入半尺左右后,便感觉到了渐渐往上的趋势,我的半只胳膊都伸进去,直到洞口末至手肘处,才感觉手掌到了墙外。
果然,这外墙虽不足两尺,但至少也有一尺五的厚度。这么厚的墙壁,玄聪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挖好了,而且还选择好角度,并非始终往下或往上挖,他竟知道洞挖至一半要变换方向。
看着玄聪,我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恐和担忧。
此时的玄聪在我眼睛里既不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也不是妖魔鬼怪,可我却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般审视着他。
我不知道玄聪是怎样做到的,他的动作快到我根本看不清。
我曾随亲爹爹和安青王上过战场,见过将士们修筑城防。兵士们一整天不吃不喝地挖掘,也挖不了多深的防坑。尤其是在冬天,脚下的泥土早已被冻透,坚硬如铁,别说用手去挖洞,即便拿了铁器,一天也挖不出来这样的深洞来。
一把抓过玄聪的手,我细细察看起来。倘若他的手指因为挖洞受伤或折断,我定会将此事毫无保留地告诉玄正和太子,即便玄聪自此会被禁锢在铜城铁壁中,我也决计不会再让他做这种事。
可是,正如玄聪告诉我的一样,他没事,他的手很好,除了依然有坚硬的手指和尖锐的指尖外,几乎看不出异常。但我知道,方才他挖土时,那些缩进皮肉里的锐利指尖一定都如猫爪般显露出来的。
“玄聪?你的手疼么?”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绝世无双的俊颜上都是得意,“不疼啦!玄聪好厉害哟!橘儿佩服玄聪吧!白胡子爷爷说了,这世上除了他,就只有我会此法……”
“此法白胡子爷爷叫做什么?”
“白胡子爷爷说没有名儿,既然玄聪喜欢挖洞,便叫挖洞功,所以是挖洞功啦!”
“挖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