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先前只知道玄华弃我而去,这黑山中除了我自己,大概就只剩下飞禽走兽了,如何能听见人说话?
莫不是狐狸、野兔化作了人形在此兴风作浪?
我心中好奇,便一动不动地伏在草丛中静静地听着。
但听一人说:“昨夜广善可否安全带着人回去了?”
我心中一惊,这竟是玄华的声音。
“大将军请放心,我方五百名骁勇将士与杜总兵亲率的骑兵里应外合,不但成功营救了广善他们,昨晚还重创了倭寇大营。”
“回去告诉廉亲王和杜总兵,不可恋战,加强黑山关口的巡哨,但见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是!末将领命!”那人迟疑一下,又道:“廉亲王特派末将来请大将军和蓝焰兄弟回营!”
“蒋信?你且回去吧!我和蓝焰不打算再回去了。你且告诉廉亲王,本将军谢谢他多日来的鼎力相助,受此大恩,当来世相报!”
“可是大将军……”
“你无需多言,且记住我跟你交代的话,一定要将火炮的图纸送到廉亲王和杜总兵手中,着穆青山等人日夜打造,即日起,派人在黑山内秘密开采硝石炼制火药,务必在倭寇和西蜀国叛军来犯前将火炮造出来。”
“大将军……”
“你去吧!告诉廉亲王,让他代我谢谢威武侯,他的良苦用心我明白,此生必不再负!”
不多时,蒋信便匆匆离开。
我怔怔地蹲在草丛中,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玄华?他竟为了我放弃返回寒城大营,这意味着什么?他是要和我归隐吗?
可是,李玄风手谕,让他在杜良贤手下戴罪立功,他如何能这般说走便走?难道不会连累其他人吗?
他口口声声说玄茂和玄正帮了他,说大恩不言谢,是什么样的大恩,会让一向温润如水,从不向玄正低头的玄华提到了谢字?
原来他没有离开,他只是避开我安排我们离开后的事宜。他定然给蒋信做了周到的部署,才会不顾寒城二十万将士的性命,不顾百姓的安危,亦不顾倭寇和西蜀叛军的狼子野心想要与我浪迹江湖吧?他为了我,是打算抛弃一切么?
我竟以为玄华贪恋权势红尘,竟以为他弃我而去了,原来是我错怪他了。
我以为自己藏得十分隐秘,却不知只是一声轻微的抽泣,便让玄华警觉起来。
“何人在此?”
身边草沫横飞,顷刻间,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便向我袭来,待迎上我含泪欲泣的眼眸时,玄华的手一松,哐当一声轻响,手中长剑坠落在地,他竟愣怔地看着我不敢过来。
“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吞吞吐吐,我突然冲他展颜一笑,“我肚子饿了,出来找吃的。”
许是看见我手中大把大把的草药,玄华竟信了,面上滑过一丝心疼,微笑着过来将我扶起来,“这些都是草药,虽说能治病,却不能充饥,我已打了两只野兔,这就烤熟了给你吃。”
“嗯!”
我重重点头,看向他的眸子里竟多出几分崇拜来。
已经有许久我不曾正眼看过玄华了,更别提崇拜。我的心始终被矛盾和恐惧纠结着。曾经他的出卖和背叛让我痛心蚀骨,后来轩辕帝和李玄风的觊觎威胁又让我惶惶不可终日。更有玄正的股股宠溺与心疼让我作茧自缚,让我再也迈不出爱他信他的脚步。
此时,因着玄华与蒋信的肺腑之言,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竟打算抛却一切与我比翼双飞,怎样的决绝和坚定?
倘若我再将他拒之门外,便是真的枉费了他的满腔深情。
玄华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眸中的流光溢彩,伸手触摸了一下我的面颊,像是怕这一刻会转瞬即逝般,竟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去,说:“我这就去给你烤野兔。”
说完,也不敢看我,竟慌慌张张地跑开了,恰似逃跑一般。
我几时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玄华?一直以来,他都是那般踌躇满志信心在握,即便是算计了我背叛了我,他亦隐忍得丝毫不拖泥带水,温润如玉得叫人齿寒。然而这一刻,他竟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似不堪承受巨大的喜悦再被落空的打击,居然选择了逃离。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玄华吗?我心头酸楚不堪,原来他已对我用情如此之深。
不敢将自己的情感暴露得太多,怕他难以承受,我缓缓地跟在玄华身后返回。
玄华似乎对这片林子十分熟悉,除了野兔外,竟寻了不少无毒的野山菌。我返回时,他已升起篝火,将野兔和野山菌都放在火上烧烤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离他两丈开外理着筐子里的草药,不敢看他,只垂着眸,心却异常安定。
玄华娴熟地烤着兔子肉,不时偷偷看我一眼,那模样带着淡淡的羞涩,竟如情窦初开的少年般紧张。
他的侧影十分俊美迷人,并未因在逃显出丝毫狼狈。因着这份难得的羞涩,还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让我在偷窥下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兀自不知所措,却听玄华突然唤我:“颜儿?过来!”
我抬眼看他,脸上竟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怔怔地瞧着我,竟似已然瞧痴了。
昨日,我无比纠结自己的狼狈和丑陋,现下,虽不再介怀自己的模样,却仍是忍不住在他的目光下心虚,不由脱口道:“我,丑得很!”
话才说完,他身形一动,竟已立在我身边将我拉起拥进了怀里。
“颜儿?你这样美好,可不是要我的命么?”
他的身子微颤,声音里都是隐忍的嘶哑。我突然意识到他是动了情,不由心惊,便想去推他。
他贴住我的耳朵,轻轻吻向我的脖颈笑了,“别怕,现在是大白天,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这话再直白不过,我登时羞得面红耳赤,想挣扎,却又怕不慎触碰他敏感的身子,只好屏着呼吸将头垂在他胸前。
他却不打算放过我,用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深深凝视我,“颜儿?你真美!”
若不是他此刻眼眸中**裸的深情,我定会以为他是在讥讽嘲笑我。然,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情义。
便是这样的,是我太浅薄,是我曲解了他,他原就没有嫌弃过我啊!
若是有朝一日,他惨遭毁容身陷囫囵,难道我会嫌弃他脏,嫌弃他丑陋吗?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不过是个肤浅没经过世面的小女人罢了。因为爱着他,我才会注意自己的容貌,面对杜若珩和小野时,我何曾想过自己狼狈的模样会吓坏他们?我甚至有时会恶作剧地想着要不要故意亲近一下杜若珩恶心死他。便只有在玄华面前,我才会因为自己的模样而自卑吧?
原来深爱一个人竟会如此在乎这些,便是这张以前我极度憎恨的脸,也会不经意间觉得这般重要。便是肤浅了,真的是肤浅了又怎样?这世上倒是有几人面对爱人时不会肤浅自卑的?
昨夜的郁闷和不自信一扫而光,我突然咧嘴笑道:“玄华!我脸上和身上的瘢痕是可以消除的,只有,只有肩膀上的那些旧伤再也消不掉了。”
“你是在刻意引诱我吗?”玄华面上顿现笑容,“还是颜儿和我一样,竟等不及了?”
“啊?”我瞠目结舌,他如此曲解我的意思,还笑得这般,这般炫目动人。
俯在我的耳边,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颜儿难道忘了,那些伤痕,原是,原是不易看见的。”
“啊!”这声惊呼已不是疑惑,我羞得无地自容。
我竟真的忘记了,只想着能还他一个原来的安青颜,竟忘记了身上的伤旁人岂能轻易窥视。
不待我逃脱开去,玄华已俯首吻住了我。
他的唇在我唇齿间辗转反侧,轻轻碾压,似要将这许多日子以来的相思绝望统统弥补回来。
他的声音清清浅浅溢出来,“傻颜儿,傻颜儿!我倒从未觉得你与以前有什么不一样,还是那般明艳动人,还是我那个绝世倾城的颜儿,还是这般让我瞧了便拔不出眼睛。”
我呢喃不清道:“可是我的脸?”
玄华笑得愈发俊朗夺目,“这般便是更好,便没有人再能窥得你的真颜,你便永远都属于我一人了。”
玄华?他竟是这样想的,我变丑了,别人便不会再觊觎窥视我,他便能安享齐人之福。还说我傻,玄华,他才是真正的傻子呢!
“玄华?我,我……”
“什么都别说,我知道,我都明白!”玄华将我揽得更紧一些,似要将我完全揉进自己的骨血之躯,“只要你信得过我,自此,我们便做一对山间野人好了,让皇位权势,江山社稷,还有西蜀倭寇都见鬼去吧!”
“啊?”我惊呼着想要推开他,他却更深地吻住我。
玄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么?皇位权势?江山社稷?西蜀倭寇?哪一个不是他毕生的牵挂?哪一个不是他的雄才伟略?他竟真的可以放下么?
终于,我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张开嘴接纳了他。
逃累了,也终于在这一路艰辛万苦的逃离中磨掉了他的**,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既有与我相随之心,我为何还要作难自己,为难与他呢?
便如他所说,让李玄风见鬼去吧!让后唐见鬼去吧!倭寇自然会有人去攻打,就让我与他做一对山林中的野人又待如何?
玄华轻叹一声,灵巧的舌瞬间席卷住我,紧紧纠缠。似是不甘心,他的手臂惩罚性地箍着我的腰,“坏颜儿,坏颜儿!非要这般才信了我!”
可不是坏么?呵呵!我轻笑,愈发纠缠攀附在他身上。
林子里灰蒙蒙的,却丝毫不影响我和玄华此时的深情忘我。
这一吻缠绵悠长,直至我的呼吸几欲停止,玄华才笑起来,“傻颜儿,我说过,这种时候要换气,你是想把自己憋死么?”
睁开眼看他,但见他的衣裳不知何时竟被我撕扯开,健硕匀称的肌肉闪烁着魅惑的光华,给他的温润平添了几分邪魅和狂野。
我的衣衫已滑至肩头,****半露,虽遍布着许多伤痕,却亦透出股凌乱的美感。
此情此景,不由自主便想起了当初在密林中的身心相许,我涨红了脸不敢看他,却又向他贴近些。
不想,玄华却将我轻轻推开,抬手便整理起我的衣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