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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齿寒
作者:花瓣雨更新时间:2024-11-28 01:01:00

我曾在史书上读到过弩铳,可以利用机璜连续发箭,确实是打猎的好武器。可是青年手中的弩铳却也与普通的不同,原本搭放弓箭之处却固定着一根笔直的硬竹。硬竹中空,里面填了许多碎石,机璜撞击下,碎石爆出,近距离内有巨大的杀伤力,能将小型野兽打得皮开肉绽。

那猎户便凭借着手里的弩铳在山中两个时辰便猎得数百斤猎物,虽多是野鸡野兔狐狸之类的小兽,但裹腹或者换些银两度日却足够了。且弩铳可以重复使用,所填碎石又能随地取材,不用专门花银子制造弓箭,算起来竟是比其他猎户打猎要实惠划算。

当时玄正和我好一番感叹,直赞此猎户机智聪明。

现在才知,原来这火炮的先祖竟是弩铳?我心中颇为感慨,倭寇猪财狼之辈,竟也有如此机智,弩铳和火药都乃我中原所有,却被他们造成这样阴毒厉害的武器来攻打我们,此等本末倒置之事当真令人齿寒。

小野见杜若珩处处以“我中原“自称,心中早就对他不满,然今日已出言过激,实在不宜翻脸。当下额头青筋暴跳,却怏怏地强忍下了。

杜若珩虽亦心存怒火,却忌于要向倭寇族借兵,悻悻地怒骂几句后在我身上狠踹几脚,才算暂时解了心头之恨。

当下小野和杜若珩不再纠缠,二人杀气浓浓的目光却同时逼向了我。

我知自己无处可躲,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他们。

死便死了吧,忍辱负重这么久,我已濒临崩溃。只可惜刚探知他们手中火炮的虚实,尚来不及将消息传递出去,便要丧命于此,着实有些不甘心。

果然,小野见我蔫头耷脑的模样,便知我先前是诈他们的,狞笑着从腰间拔出弯刀,猛地挥手便朝我兜头劈下来,口中还咬牙切齿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既已为猪奴儿,还不知苟且偷生,居然敢离间我们,今日便取了你的性命,好让李玄华知道什么叫害怕!”

“且慢!”杜若珩抬手阻止小野,怒视我道:“你如此离间我们?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鬼主意?”我呵呵笑了,“我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与猪为伍,我还能打什么鬼主意?不过是不甘心罢了,见你们的火炮有如此威力,不见识一下心中总有遗憾,眼下见了,倒是死可瞑目了!”

我这话说得坦然,虽心有不甘,却是实话。也因着是肺腑之言,竟带着隐隐的灰心和绝望。

“哈哈!”

杜若珩和小野先是不敢置信,继而同时狂笑起来,笑毕,二人竟握手言和,面上皆是狂妄自满之色。

小野道:“将死之人还敢觊觎我大倭寇的神器?也罢,即便留你性命,你也逃不出去。皇上?我们便留他一条狗命,让他亲眼瞧瞧我们是如何打败他寒城二十万大军的。”

“好!此法甚合我意!”杜若珩被小野一声皇上唤得心花怒放,且小野之言正中他下怀,他岂有不允之理?

当下杜若珩对身侧的侍卫道:“谅你也逃不出我西蜀大营,本王就让你继续回到猪圈,在那里去哀悼你的后唐将士吧?”

恰在此时,一名兵士上前,给杜若珩和小野各行一礼,道:“禀元帅,火药弹不足了!”

正等着拖走我的侍卫久久听不到杜若珩下令,便怔怔地看向杜若珩和小野,不知是不是该拖了我走。

杜若珩却顾不上他们和我,闻听那兵士所言不由大惊,忙问:“不足了?不是能发射三次么?怎地就放了一炮便不足了?”

兵士战战兢兢地答道:“启禀元帅,三月里,三月里黑山曾连降大雪,火药多被打湿,运回来时份量还是足的,然而过了这几个月水份都干了,份量竟减轻了许多。是以,是以我们只造出这一枚火药弹!”

“大胆!”小野手中的弯刀刷地一声出鞘,直指兵士咽喉,“如此大事,你为何现在才报?”

“属下,属下也是才发现的!”

扑地一声,兵士不待惨叫,脑袋已被小野砍下。那脑袋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滚停下来,兀自瞪着眼睛凝视苍穹,惊恐尚定格在方才那一瞬间。

我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倭寇蛮族,当真不是父母生爹妈养的,杀人都跟削西瓜一样,当真狠毒至极。

杜若珩面色铁青,狠狠地瞪我一眼,“如此看来,这几日又要去黑山采石了?”

“只能这样了。”想了想,小野说:“自三月被李玄华的诸葛神弩挫败之后,我方大伤元气,这三个多月的修生养息也让他们松了警惕,过两****先派兵出去踩踩路,若无大碍,我们便可以出击一试。”

许是觉得话说得不甚清楚,他又皱了眉道:“不管怎么说,想要打赢最后这一仗,必须将黑山拿下!”

我登时茅塞顿开,倭寇一次次出现在黑山一带,为的竟是火药。方才听小野说什么玄华守着火药库我还不明白,眼下却全都清清楚楚了。

正思忖,杜若珩却转眼看见我尚趴在近旁,厌恶地皱皱眉,骂了声晦气,这才命侍卫将我带出去。

当下,我不敢多言,亦不反抗,任由两名侍卫将我拖走。

我又重新被关回了猪圈,依然没有人关注我,杜若珩和小野必正忙着筹划混入黑山掠夺火药一事,也顾不上来折磨我。大概是怕我伤势严重死了,竟破天荒地送了不少外伤药来给我,我俨然又变成了那个毫无用处的猪奴儿,却又享受着不容被忽视的待遇。

杜若珩和小野虽说只派人将我关在猪圈里,猪圈门上的铁链也不太结实,却派了四名侍卫日夜在猪圈外专门看守我。

我留意过身处的环境,其实就算没有人看押我,我也逃不出去。倒不是我对自己没信心,而是眼下的情形我若贸然逃跑,只能以失败告终。

杜若珩和小野给我戴的这幅枷锁比普通锁链沉重,大约有十几斤,手铐和脚镣的长度有限,我连背上结痂发痒的伤口都很难触摸到,更别提撒开脚丫逃跑了。

乞巧节那日,若不是杜若珩嫌我身上太臭,根本不会让侍卫们将我的镣铐打开放我去河里洗澡。

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枷锁想要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因此,我从未想过利用蛮力去逃跑,倘若无人救援,我所能做的便是等待,效仿古人地等下去。

古有越王勾践在吴国卧薪尝胆三年,吃得十年苦中苦,才最终灭了吴国。我虽没有勾践那般雄心壮志,却仍向往自由的生活,因此,我能算计的便是用日复一日的颓废来消磨杜若珩和小野的斗志,让他们在某一日出现疏忽,助我逃出去。

早在落入杜若珩手中初期时我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遍了,眼下的处境更是了然于胸。

当日,玄茂是看着我走出小巷子的,倘若如小野所说,他们刺杀玄茂未果才掳了我,那么玄茂势必知道我被掳的消息。

玄茂既已认出了我便没有理由不来救我,以玄茂的粗中有细,他岂会打探不出小野这些人的来历?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我却还在杜若珩和小野手里,连窝都没有换一个,这只能说明玄茂找错了方向。

倭寇在黑山一带出没是因与西蜀国主战派勾结,玄茂势必会在西蜀国寻找我,甚至会不辞辛苦地去倭寇国打探我的消息。至今毫无动静,只能说明我不在西蜀国,亦不在倭寇国。

乞巧节那****被放出去时曾仔细观察过四周的地形,我被关押的大营水草丰美,茂盛,与黑山一带有很大的区别,地势相形之下平坦许多,却也觉得粗犷许多,然而空气中依然透着几分凌冽,俨然与七月酷暑的天气不太相符。似乎不像是在后唐境内,亦不像西蜀国那般温暖湿润。

思前想后,我才惊觉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之前在寒城大营时我和玄华的意料。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此时,我身处的敌方大营,应该在昆仑族境内。

这一揣测让我变得惶惶不可终日,昆仑族虽然对后唐虎视眈眈,但之前从未主动来犯过,若倭寇三十万大军和西蜀国叛军能驻扎在昆仑族境内,那便证明了在西蜀国的挑衅和倭寇族的狼子野心下,还隐藏着昆仑族的觊觎。

昆仑族虽不露面,却让地与倭寇和西蜀国叛军安营扎帐,其用心之恶怕不输于倭寇。

我知道翻过黑山,便是昆仑族的草原和沙漠。那日听闻小野和杜若珩提到近几日要去黑山山系寻找火药,便不难猜出敌方大营就驻扎在距离黑山不远的地方。或许,就与我寒城大营仅一山之隔。

历来,因黑山地势险峻,与昆仑族接壤之处皆为悬崖峭壁,悬崖内不时还会冒出黑色瘴气,曾有猎户亲眼看见有动物被瘴气所伤,失了神智跌入万丈深渊,因此百余年间从未有人敢轻易踏足,也没有人知道黑山那边究竟是何等情况。

但也正因这道天然屏障,才使昆仑族的侵犯屡屡化为泡影,昆仑族若想挑衅,每每只能绕道而行,也从不敢打黑山的主意。

然,世事难料,杜若珩和小野连火炮这般闻所未闻之物都能打造出来,难保他们之后不会造出更加匪夷所思的武器,我只怕黑山在我等眼中是死亡之地,对于杜若珩和小野来说却如无人之境。

倘若后唐和昆仑族皆跨越不过去的悬崖峭壁真被倭寇攻破,那后唐寒城二十万将士固守自封地原地扎营,便是眼睁睁地坐等挨打。

玄华一直以来心中都有顾虑,我虽不知他顾虑着什么,却也知他最忧心的便是倭寇、西蜀国和昆仑族共同来犯。眼见着他的顾虑有可能成真,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恨不得肋下生出一双翅膀来飞出去,将这一消息尽快送到玄华和玄茂手中。

和我一同在猪圈活下来的小猪们如今都已经长成了大猪,个个膘肥体壮,对我亲昵得宛若亲人。

躲过了三个月被宰杀的命运,大猪们没有变得疲沓懒散,倒个个警惕戒备,看见兵士们前来喂料时,不再像之前那般争先恐后地扑上去踩踏争夺,而是呲着獠牙凶狠地瞪着兵士,直到兵士们添加好饲料,才会排列整齐围着猪槽吃食。

乞巧节这日,我被小野用马拖伤丢回猪圈时,押送我回去的侍卫们竟吃了大猪们的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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