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搭无一搭的和素锦闲聊,马车很快停驻,素锦忙道:“莫要让夫人与宋芍又寻到机会冷嘲热讽了,咱们赶紧下去吧。”
宋蘅胡乱点点头,深吸口气,稳步下车。
春日围猎是在京中西山大营营地内进行,有重兵把守,楚元韶行猎之际,还能顺道验兵,施琅华以前常常随他同来,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宋蘅随着佟氏和宋芍、宋荔往前叩拜,力图把自己隐在三人之后,内侍高声唱喏:“骠骑大将军府,宋夫人与宋氏三位小姐前来。”
咦,宋家哪里来的三个小姐?
这些内外命妇从来只听说过宋茵、宋荔,至多还有个宋芍,毕竟是养在佟氏膝下的。
怎今日又多了一个?
那些目光带着打量与好奇,投注到她身上,很快就散开了。
原来,不过是宋家的一枚庶女啊。
嫡女还值钱些,庶女么……
今日围猎来的人家家世显赫,宋致远虽为大将军,但也只是凭的一个岳丈提拔,世家对嫡女看重,却不代表连他府里的庶女都当成佳媳之选,尤其是宋蘅那绝不输给前头三位姐姐的容貌。
这般妖颜,是绝对不能招到家中去的。
对这些视线,宋蘅一概不曾放在心上。她随着佟氏与宋家二女的动作,深深跪了下去。
“拜见陛下,拜见贵妃娘娘……”
宋蘅呼吸一窒,宋茵也来了啊!
随着起身的动作,宋蘅终于有机会去看上首的那对狗男女一眼。
女的面容姣好,清丽婉约,妩媚动人,男的俊逸潇洒,风流毓秀。
任谁说,都是天之娇子,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而他们看上去,确实恩爱。
宋茵虽只为贵妃,却坐于楚元韶身畔只有皇后才能落座的檀木凤椅上,足可见楚元韶宠爱她的决心。
大抵,他与宋茵都觉得,司北宸的阻挠只是暂时的。
宋蘅默默量算着她与狗男女之间的距离,只消几步,就可手刃仇人,这可真是个巨大的诱惑……
她低头,看向不同于“施琅华”的柔荑,没有厚茧,没有伤口,仿若羊奶一般的柔腻细滑。
可这却不是她想要的。
凭着这样一双手,是无法杀死狗男女的。
况且,他们纵是死了,泼到施家与她施琅华身上的脏水,也无法涤清。
死,也太便宜这二人了!
他们做的孽,可不允许他们轻易的,毫无痛苦的死去,她要亲手,一点点,把他们从她身上夺去的东西取回来!
她要他们忧悲恼,怨憎会,恩爱却别离,所欲而不得!
他们所珍视的,她便毁掉;
他们所爱慕的,她便夺走!
宋蘅垂首低眸,免叫人看见她眸中的怒火灼灼。
因是围猎,女子也多穿骑装,宋家母女也齐齐入了帐篷换装。
宋蘅之母曾是青楼清倌,能被宋致远顶着被御史弹劾贪花好色,耽误军务的风险,大老远的从边塞带回的女子,样貌才情必不可少。
这也造就了宋蘅之美貌。
是的,这是施琅华唯一聊以安慰的事情吧。
施琅华说不上是绝色女子,英气飒爽,明媚张扬,哪怕囿于深宫多年,也未曾染上沉沉死气,已是难得。
而宋蘅的容貌可就太招人眼了。
不说上首媚态动人的宋茵,便是饱受宠爱娇憨伶俐的宋荔,也未见得能压过。
她五官精致,星眸漾着波光,柳叶眉梢满含春意朦胧,粉唇莹莹,宛若春日桃花。
身量未开,却也可见成年后的倾城美貌。
已有人在向佟氏打探婚嫁生辰了,这可让这位满怀心事的当家夫人不大高兴。
她扯了扯身边的宋芍,还有亲生女儿宋荔,强笑着与众位夫人说笑,遇着宋蘅的话题,总有意无意的岔开。
在场诸人,哪个都不是傻子,见她不愿多谈,晓得此女在家中不甚受宠——加之佟氏素有贤惠的名声,外间都说她脾气温和,为人坦荡,如今有意无意避讳宋蘅,旁人问到她时,欲言又止,免不了叫人疑惑。
佟氏大度,能惹了佟氏避讳之人,该是有多少臭毛病?
听闻宋蘅之母乃是妓子出身,大概也有些不好的习性吧?
这般想的人多了去了,又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影影绰绰,没影儿的事,竟把宋蘅传承了淫荡下贱,骄横跋扈的脾气。
实在是很可笑的一件事。
不过,宋蘅并未放在心上。
内外命妇口中的谈资,谈到最后,总会变味儿的——一个锅里出来的,她宋蘅骄奢淫逸,跋扈粗鄙,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宋茵、宋芍、宋荔,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佟氏为当家主母,连府里长大的女孩儿都调教不好,足可见能力不强,本事不够!
换完骑装的宋氏姐妹一齐出来,宋芍明媚娇贵,宋蘅清丽婉约,宋荔则娇憨玲珑,当真是姹紫嫣红各有千秋。
司北宸却独独望向了宋蘅。
那一袭红裳,英姿飒飒,竟令他想起了一位故人,只是斯人已逝,徒留生者凭吊。
这世上,再无一人是她。
宋蘅孑然独立于楚元韶和宋茵的双双审视之下,毫无惧色,也实在是镇定得令人侧目。
她本就生的好看,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气质,也平添一抹英气,周遭也有几位夫人看中她,正在与旁人细细打听。
“阿茵,这是宋府的四姑娘?朕倒是少听你提起,未曾想,竟是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楚元韶启口,却是问的宋蘅。
楚元韶淡淡的视线落于宋蘅身上,她早已褪去了那日里的坚硬,那临危不惧的灵巧机智无形间吸引了他,而今恬静内敛,又令他的视线紧随而至。
宋茵心里一突,没料到,竟是宋蘅率先进入了楚元韶的视线,只是他既问了,她不好不答,只得绽出恰到好处的一抹笑意,温婉道:“臣妾这个妹妹年少体弱,风吹一吹就要倒,母亲怜悯她出生起就多灾多难的,就鲜少让她出来走动,如今想是身子骨硬朗些,才带来散散心的吧。”
话音落,为表姊妹和睦,宋茵热络地招呼宋蘅过去,拉着她的手感念道:“身上可好些了?已是许久不见你,在家一向可好,可有乖乖听母亲的话?”
话语啰嗦,好似真是个温婉恬静的姐姐。
只是,宋蘅走的近了,倒叫宋茵心里突突跳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