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月崖距离县令府并不远。
就如同逐月山庄能看清县令府每晚点起的灯一样。
断月崖就在逐月山庄的前面,短短数百米的距离而已。
约莫过去一两刻钟的样子,钟志终于站在了断月崖顶端。
断月崖,顾名思义,就是两段半月形状的山崖,中间隔着一道深谷,一眼望不到底。
钟志站在崖边,定定的看着下方的雪晟谷,一言不发。
寒风呼呼地吹着,钟志心里有些乱,一时间分不清自己今日和逐月山庄妥协,究竟是因为自己对儿子讲的那一番大道理,还是因为……
逐月庄主,那份气度当真和五年前的太子太像了!
五年前太子虽然年幼,但却绝非蠢材……
雪晟谷……
雪晟谷尊主慕容澐……
慕容澐唯一的弟子云锦……
逐月山庄……
如今炎凰太子总是时不时的人间蒸发……
这两个地点和人物之间的关系,以及皇太子的古怪之处……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只是巧合?
否则为何他们竟然丝毫不加掩饰?
以太子殿下的聪慧,定然不会如此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云锦或许真的和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
许久之后,钟志仰头长叹一声,有气无力的道,“走吧。”
“是,父亲。”
一老一少相互搀扶着,很快消失在了雪夜当中。
明儿一早,风雪势必掩埋所有的痕迹,一切都不复存在……
……
子夜时分。
县令府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合上,一切都回归平静。
而就在这一刻,不远处的逐月山庄,数道寒光却借着风雪之势划破窗户,直逼床上侧卧的人!
刺客!
凰锦黎脑海里闪过这么两个字,人像是一阵烟雾一般,飘忽着,却在刹那间离开了寒光笼罩的床,一把扯过架子上的披风给自己裹上!
“噗噗噗!”
就在这时,数枚飞刀擦着她的披风,牢牢地钉在了她刚刚睡过的床铺上!
夜色,掩盖了凰锦黎眼底的冰冷,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却也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
她武功全失,可一般人想要杀她也不容易,因为她身怀独步天下的云虚步,除了师尊慕容澐之外,没有人能追的上她!
但是今晚,她不想跑。
她扯了扯披风,忽的想到一整天都没见到慕容澐了!
这般想着,凰锦黎赌气般的站在原地,也不管破窗而来的黑衣刺客,只在脑海里闪过一丝迷惑:这一份奇怪的熟悉感和莫名其妙的依恋,究竟是源自于本尊的执念,还是和她自身有关?
“嘿嘿,今晚居然没跑!杀!”黑衣刺客脑袋刚一进窗户,看到地上站着的黑影时,忍不住一阵狂喜,挥刀就冲她砍了过来!
“哗啦啦!”
窗户破了,冷风倒灌,冰冷的寒刃逼近她的喉咙,凰锦黎依旧没动。
她只是感觉有些冷。
一直不怕冷的她,今夜的确只是感觉有些冷,于是僵硬在原地。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慕容澐……
“叮!”
兵刃在距离她咽喉一寸的地方断成碎片,一道雪白的影子破门而入,只是挥手间,就让四五个刺客瘫在了原地!
“庄主!”
随后,青術冲了进来,迅速点起了灯,又赶紧把窗户堵上。
灯光摇曳了几下之后,渐渐稳定下来,屋里明亮起来。
凰锦黎只穿着雪白的睡衣,双手拽着青色的狐狸毛披风,终于看清了前方的人。
他距离她,不过数寸而已。
他雪白的衣衫,紧贴着她青色的披风。
他戴着银色面具的脸就在她的上方,发丝被窗缝里漏进来的风吹到了她的脸上,有些痒。
她不敢看他,心却渐渐的安宁下来,垂眸不语。
这种感觉,令她错愕。
“怕冷了?”他的声音,清冷的像是冰晶的雪,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又或者,有那么一丝丝的戏谑?
又或者,还夹杂了一丝丝的紧张和愤怒?
而这一刻,慕容澐其实在磨牙,心中暗咒,凰锦黎,可真有你的!
武功全失没错,但你还有云虚步啊!
你丫还在这里等死,就是吃死了本尊会出来救你这个欺师灭祖的蠢徒弟么!
凰锦黎有些怕他,并不作声。
“收拾一下!” 他也没在理会她,头也不回的吩咐青術。
青術用风一般的速度将几个奄奄一息的刺客拖了下去,擦了地板上的血迹之后,迅速退了出去,而后合上了门。
屋里静了下来。
静的凰锦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却感觉自己的心里,脑海里,思维里,整个房间里,整个暮云的风雪里,都充斥着他的影子,如同一片云一般将她笼罩着!
她拽着披风的手上,指关节有些发白。
慕容澐瞄了她的手一眼,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无声的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的扣在了怀中!
仿佛,心一下子着陆了!
她下意识的,在他胸口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这个时候,脑海里再一次冒出一个问题来:这究竟是本尊的执念还是她自己的情绪?
将她搂在怀中,慕容澐的心里有些痒痒。
如同春水渐暖,春草发芽一般的情愫肆意流淌开来,却偏偏被一层薄薄的冰将一切掩盖。
他有些冲动,想要吻她,甚至……甚至想要如同那天晚上给她解毒时那样要她!
可他不能,现在若是那样,他很容易暴露自己。
深吸一口气,慕容澐压下了内心渴望。
他的脸紧紧的贴在她的头发上,嘴唇也在。
这是一个不像吻的吻。
凰锦黎并未感觉到,她只是觉得有些困了,刚刚刺客的事情,因为他在,所以被忘的一干二净。
她有些贪婪的感受着被他拥抱的感觉,时间就好像被分成了无数个细小的格子,她正全心全意的往这些格子里塞满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然后把格子紧紧关上,什么都不能说。
师徒恋,天下不齿。
师徒恋,要被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再相见!
师徒恋……她已经不再冰清玉洁,并无资格说喜欢。
她不怕天下不齿。
她怕被逐出师门。
她也怕,他会嫌弃她。
而且,一旦回宫,她还得和君无影继续将戏演下去,或者假戏真做也说不定……
所以,不管是本尊留在这具身体的执念也好,是她的自己的感觉也好,她什么都不能说……
抱了一会儿,慕容澐轻轻松开了她,走到软榻边上点燃了火盆,顺势坐了下来。
凰锦黎站在原地,就有些不知所措,又感觉今夜就这样看着他也很好。
她对自己的紧张感到无措,想要逃走,又被此刻的气氛深深吸引着,挪不动脚步,但同时,又在心底生出一丝甜蜜来。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却又……很陌生。
有那么一瞬间,她盯着他戴着面具的面孔,竟是有种看到了君无影一般的错觉。
其实抛开了尔虞我诈两国纷争,她还是蛮喜欢君无影的。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真的带着他进入东宫……
而这两人,怎么看上去那么相似呢?
她对君无影那么快的产生好感,是因为本尊记忆中对慕容澐的依恋?
又或者,她对慕容澐此时的非分之想,是因为她对君无影的喜爱?
纠缠着,凰锦黎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