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立愣神之间，就听凰锦黎道，“这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多事情，也并不是你认为的就一定是正确的，你自己选择，自己去感受。在你的心目中，容子歌是个什么样的人？”

“国师大人……”钟立想了想，眼底闪过亮光，“国师大人才情卓越，修为高强，是个……英雄。”

凰锦黎闻言哼笑一声，“知道前段时间云都死了三万人那场血案，是谁制造的吗？”

钟立愕然，就听凰锦黎又道，“是容子歌。”

他最后的期待，烟消云散。

钟立心中那一团光，像是突然被冲散，碎成一片。

他垂下头时，头顶传来凰锦黎的声音，“这样的容子歌，你还想拜师吗？你知道容子歌为什么不收你为徒吗？因为，他觉得你这样不知变通的性子，不配成为一个强者。”

凰锦黎的话，毫不留情，“这个世界，你想善良，想当个好人，想坚持自己的原则都没错，但前提是你首先得成为一个强者，否则，就是找死！”

“你好好想想吧，过不去心中那一关，容子歌，将永远只是你心中的神，或者魔，他永远都不会在你的世界里。”

丢下一句话，凰锦黎径直往门外走去。

天放晴了，阳光清透，像是被洗过一样。

门口的光线一刹那倾泻进来，钟立有些恍惚。

每个人都有种挣扎的时候，但是，容子歌这样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反反复复犹豫不决，所以，他给钟立挣扎的时间，太短了。

这是一场恐怖的考验，钟立想走的这条路，在心里。

钟立心中的天平疯狂起伏着，一边是成为强者的渴望，另一边，是自己十多年来学到的那些陈旧的规矩。

慕容澐月牙色的衣摆掠过他的时候，钟立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

慕容澐垂下头来，看到他扬起的脸，起伏的胸膛，“我有什么东西，可以满足城主的需求？”

他不是强者，无法强迫慕容澐帮他。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在过去绝对不会做的选择。

“本尊还未想好，这样，你要十五位城主的引荐信，就算欠着本尊十五个人情，未来，要么你死，要么，本尊提出任何要求，你都不能拒绝。”慕容澐看着他，他知道这个条件很苛刻，但是，外面的世界，会比这个苛刻残酷千万倍——

因为，如今的钟立，在旁人眼中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愿意给他时间和机会，谈这样一个风险比收益大千万倍的交易。

钟立沉默，他在想，如果这样的话，他会不会是被变相控制？

“不敢么？你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还自以为自己坚持的所谓底线有多么的顶天立地，本尊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脑子里那一套所谓君子之行的东西，不过是用来威胁善良人虚假手段而已，和你君子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堵在容子歌的门口，赌注不就是容子歌不杀你么！那样的你，对任何人都是没有价值的，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帮你？”

慕容澐的漠然和残酷，和昨天他帮他题字的时候判若两人。

“容子歌为什么潇洒？为什么可以指挥那么多人？因为，每个人都明白，他足够强，他能给他们别人给不了的东西！而你呢？”

慕容澐眯了眯眼，盯着他，“你是一个弱者，你总是在祈求，这世上每个人都给你施舍，你对这个世界没有贡献。如果云都有一场灾难，容子歌可以顶上去，而你，只能像个傻子一样愤懑咒骂，无能为力，这就是你坚持的东西。你清高，你有坚持，你君子，可，这些东西，都掩饰不了你的懦弱。”

最后的话说完，慕容澐也往门外走去。

凰锦黎听到了每一个字，她不知道自己和慕容澐这么做的对错。

如果钟立想明白这些，真实的面对这个世界，面对自己，那自然是功德一件。

如果，他就此颓废下去……

但是终究，他们心里都是有期待的，不然，以慕容澐的高冷，怎么可能对一个人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

凰锦黎感觉，钟立和墨九卿，就像是这个世界两个典型的极端一样，一个高傲强势没边，一个酸腐懦弱到了极致。

慕容澐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凰锦黎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

在钟立的世界里，他以为他坚持的那些东西是世间唯一的真理，以为别人就应该像是他想象的那样，像个所谓的君子一样对他，以礼相待……

可他却忘了，这世上大多数人之间都只是陌路，你又不是谁的谁，人家为什么要成全你？

这种君子，实际上是一种不愿意付出就想索取的强盗，同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强权。

剥离了人性的点点滴滴，最后暴露出来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坦然面对。

钟立的脑门上，有冷汗不断的落下来。

慕容澐的话，像是一把刀，将他无情的剖析开来：他是一个矛盾的人，一方面想要所谓的和人平等的交流，另一方面，却又放不下心中所求——

他既想要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还想要别人维护他坚持的内心。

所以，这是一个强盗。

他头上的冷汗，直直坠落在地上，溅开一片水花。

他的心，甚至是灵魂都在颤抖着。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君子的人，可最后却发现……他只是最懦弱的人。

甚至于，他去拜师，也用上了苦肉计。

这种东西，说的好了就是诚意，说的不好……威胁，装可怜，等等……

他在心底微妙的想到，有那么一刻，他下意识的选择了这个阴雨连绵的天气，去求容子歌……

一瞬间，崩塌的不光是心底的信念，还有人格的溃散。

他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想要成为容子歌那样，根本不是努力学习能够解决的问题，第一步，要改变的是思想，是学会勇敢和承担。

他甚至感觉愧疚，按照以前的观念，那是不是慕容澐这次帮了他之后，他以后会不用回报慕容澐？

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当慕容澐主动说出来的时候，他却认为那不合理……

他怕承担，怕这份恩情还不起，怕有朝一日自己成为慕容澐的俘虏……

他的胆小和懦弱，瞬间暴露在了阳光下，无处可逃。

怎么办？

要怎么办……

虚脱的感觉，冲击着他的感官，钟立冷汗直冒。

这是一个地狱，绝对的低谷。

他要死在这里，还是……要……改变自己……

半个时辰之后，凰锦黎走进屋来，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钟立，道，“有两个选择，一是在不伤天害理的前提下，用你能想到的所有手段不屑一切代价拿到城主题字；二是，你就这样回去吧，等你父亲归天了，你就回家去种地，老老实实做个农夫。”

“我选第一个！”

被逼到死角的钟立，满头虚汗的抬头，盯着凰锦黎，道！

“选了，就马上行动。你要明白，人的机会往往转瞬即逝，没有人愿意给你半个时辰去挣扎犹豫。因为，你不是坐庄的那个人。”所以，没有选择犹豫的权利。

这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凰锦黎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变得阴沉，直接去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