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鸿微微一愣,不解北堂傲怎地答非所问,倒说他享福了,不禁侧了目,笑道:“四妹夫这是什么话?”舍不得拿出来就舍不得嘛!
“二姐夫难道不知这在外做官,处处都是需要花钱和四处打点的?”
家务事他不懂,但提起官场,北堂傲立刻露出他运筹帷幄的一面:
“别说一年三十来两,就是一年上百两的俸禄,每年除去这一家老老小小的衣、食、住、行,余下就是全用来与官场的同僚每日一处吃、喝、玩、乐都得捉襟见肘呢!”
“咱们不说远,就说这京城但凡算是个有点家底的小姐,她们每日忙完公事,聚在一起,玩什么呢?君子四雅:品茶、听香、插花,还有就是挂画。”
北堂傲一瞅楚月鸿两眼的迷雾,心内不禁冷冷一笑,暗道:哥今天也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云山雾绕,隔行如隔山!
“品什么茶呢?什么西湖龙井但凡算不得是贡茶的,大家都不屑拿出来,要拿就拿当年新进贡的上等好茶,若是谁能有正好从宫里赏出来的,哎哟,这才叫做有面子!
香呢,不是龙檀沉麝,拿都不要拿出来,省得让人笑你磕碜。至于花啊,画啊,那都是人家府里现成的,你说——
这去人家府里品茶闻香的,你拿不出上等的好茶好香地奉上,还能就那么两手空空地去人家府邸白吃白拿?”
“……这……”楚月鸿有点捉摸不透,暗想这四妹夫是不是欺负他是个乡下人,没去过京城,故意说这话来骗他,所以才这么使劲地吹牛皮!
“所以啊,别说有钱剩呢,没差着一屁股债就不错了!”北堂傲也不等这楚月鸿附和,径直就将自己要说话倒了出来:
“不过嘛……这钱花得也是值得,不然……你说,咱们与秦家的官司,能这么快说放人就放人?那曹主簿没好好儿得从咱们家狠狠地敲一笔去?
所以说,这有舍有得,我们夫妻在京城省吃俭用,花在这官场上的钱,还是值的,要不,人家怎么肯给咱们家捎句话、带个信儿不是?”
楚月鸿的嘴在空中无声地一开一合了数次后,最后因不谙内情而无法做声,只得赔笑:“那……这些年,可真是辛苦四妹夫和四妹妹了!”
北堂傲忙道:“二姐夫这是什么话儿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一家人亲戚,你荣我荣,你说要是我们金蟾那日不好了,这偌大的柳家只怕也不能好,正所谓,一荣俱荣,一败俱败。这在京城啊,要么是一人做官鸡狗升天,要么……
树倒胡弥散,杀的杀,抓的抓,卖的卖,株连起来便是九族,这男男女女一个都没得好!大半都是死路一条。
不说远,就说我和金蟾刚从京城回来这半月,我就见娘家来信说,京里啊有个当官的,本来当得挺好,谁想她族里有个倒二不着三的二傻子,也不知受了外面谁得挑唆,为了点子家产,居然跑去大义灭亲,状告她家那做官的姐妹,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楚月鸿瞪大眼儿。
“当官的哪个斩了,余下的,没收家产,就连着这个告密的,一起合族流放到蛮荒之地!”北堂傲抿了口差,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看向楚月鸿,满脸惋惜地叹道:
“所谓蛮荒之地,据说不是寸草不生,八月飞雪的响马横行肆虐的北边,就是瘴气弥漫,人去就会生病的南蛮之地,而且……
这合族被押解去时,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手上戴木枷,脚上挂铁镣,走得稍微慢点,官差那鞭子就狠狠地抽在身上,三四岁的孩子也只能拉着自己父母的衣角,一路哭一路走!哎呀,漫天飞雪的,想着都觉着,活不到目的地。
你说,惨不惨?”
惨!
楚月鸿在心里默默地补了这句,但嘴上可不傻乎乎地顺着北堂傲的话说。
“这这这……快过年的,四妹夫,怎么突然说起这等子……吓唬人的话来!”楚月鸿面露干笑。
北堂傲含笑的眸子淡淡地扫了楚月鸿一眼儿,复又低头喝茶:“二姐夫是个聪明人,不改不知道四妹夫我说这话的意思——
公公和婆婆,还有家里多少人,前些日子……是怎么进得大牢——
四妹夫不会不知道吧?”
北堂傲放下茶碗,意味深长的眼就闲闲地故意落在了楚月鸿的身上。
“哟哟哟——你这话……说的,倒像说是你二姐夫我……我要有那本事……怎么还会……”
楚月鸿被北堂傲好滴洞察一切的眼看得好似变得透明了一般,吓得赶紧表白,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牵扯进这柳家的大事件中,无端端成了人家的下脚石。
“二姐夫既然什么都没做,又何必语无伦次成这模样?”北堂傲淡笑着合上盖碗,“四妹夫自然是知道二姐夫的!
四妹夫刚说这话啊,二姐夫也莫见怪。傲儿啊,只是想提醒二姐夫,也希望二姐夫提点提点二姐,这节骨眼可得把眼睛放亮了——
大姐的所作所为,倘若没有我们金蟾及时回来扛上,你说……要是真让那曹主簿给咱们公婆扣上一个害人性命的罪状——
不说远,单是这家产就得赔上一半到秦家去。”
“……”楚月鸿垂眼,心里立刻大呼:乖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
“家业,其实也都是小事!毕竟人在,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北堂傲再接再厉,“怕就怕,这祖上落下了罪,后世的子孙,想是都要背着这个名儿过完下半辈子——
说起来,我们夫妻远在京城,倒还罢了,也就金蟾仕途受些波折,但二姐夫,你想过没?
你说你这样的大家出身,原本膝下的一双儿女谈婚论嫁那都是你挑人家。可……公婆要是真就因这事儿出了什么事,柳门朝不保夕都罢了,你说你这两个孩子,还能找得到好人家?好人家还能愿意与咱们柳家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