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太短,他北堂傲没有第二个三年,也不要再有第二个三年,去那寂寞空庭里继续磨蚀人心的等待——
尽管这意味着他必须当着柳金蟾剖开,他积压在心里近乎十年,宛若噩梦般的沉珂——
他这一生怎么也抹不去的污点!
柳金蟾不语,也一时不知用什么样的话来告诉北堂傲:她不在乎这些的……但她真的没有在意过吗?
每次北堂傲拼命想要她说她爱他,和他一生一世时,她的迟疑,仅仅是前世被男人的背叛留下的阴影吗?
不,不是的!
北堂傲有多爱她,她完全能感觉得到!
为什么不能接受?为什么总是想要逃避?甚至还想借三郎来转移她对北堂傲的动心?
理由……很简单——
在慕容嫣面前,在无论是出身,还是外在都明显高出她许多的慕容嫣面前,她没有自信——更没有十足的把握,她自己根本就不敢相信,甚至愿意去相信,北堂傲之前是没爱过慕容嫣的,而且……
她觉得,她比不过慕容嫣——
从举手投足起,慕容嫣每一举一动,甚至她的家族,不敢说能与北堂家并驾齐驱,但……比起她柳家的寒酸而言,已如琼楼玉宇,无不彰显贵气。
也因此,她在北堂傲面前,是自卑的!
身为一个大周女人,一个靠娶贵夫上位的女人而言,柳金蟾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荣光,大女人的优越感,被北堂傲那天生的贵气,近乎完美的一切,比得……格外寒碜!
所以……
她相信北堂傲喜欢她,但……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被慕容嫣伤害了,才会低就于她——她柳金蟾是个天生的老好人嘛!
而为什么被伤害?柳金蟾不愿去想,想了自己会很受伤,理由也很简单,她一直都比她以为的更爱北堂傲,这份爱,超越了三郎,只是她一直都骗自己,她更爱三郎——
为什么呢?
因为三郎之前爱过谁,她从来没去在意过。
而慕容嫣却像一个阴影一样,时不时就会飘过她幸福的天空,提醒着她:北堂傲很可能那么那么地深爱过,而北堂傲现在执着于她——
只是她们是夫妻,他是那么一个把家族名誉看得甚于生命,把他与生俱来的骄傲视作高于一切、乃至生命的男人。
北堂傲正如他说得,今日的他,不会也不可能放下他的骄傲,改嫁慕容嫣,即使爱,也不会。
但……
柳金蟾就是无法让自己相信,北堂傲是真正的爱她,而这爱里没有参杂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恩了、顺应命运了,还有习惯了等等——
啊啊啊啊——
柳金蟾只觉得她的脑袋要爆炸了,她不懂她为什么自己无比清明的头脑一遇见北堂傲,明明看上去那么简单的,纯碎是荷尔蒙分泌过剩,也可解释为刹那心动,又或者仅仅就是你追我逐,完全叫做快乐的男爱女欢,挂上“在乎”一词后,就复杂得像一坨理不顺的毛线团呢?
爱是什么?
爱情又是什么?
柳金蟾有点迷糊了。
可北堂傲心里不迷糊,他太清楚他要什么了!他就紧紧地从柳金蟾抱着柳金蟾,贴紧柳金蟾,两手掐得紧紧的:
门外是公公和孩子,他们四房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柳金蟾就是想说拒绝,也不会在这关口直言不讳——
他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即使得到的是满篇谎言,他北堂傲也能靠着这满篇的谎言,来武装自己,为自己争下一席,名为“爱”的“夫妻之情”——
他已不能再满足,这段眼下只有“夜晚”的婚姻。
他要爱,满满的爱,至少能骗着他一直幸福下去的“爱”来面对,即将从京城刮来的血雨腥风——
大哥说“山雨欲来风满楼”!
“无论你爱为夫,还是不能爱为夫……为夫都要你知道,为夫这辈子心里只爱过你一个!”等不到柳金蟾回应的北堂傲不无悲情地继续道,“为夫若是……若是这次躲不过这场属于北堂家的浩劫——
金蟾——你来日娶了新夫,也不要忘了为夫——
忘了有个男人曾……如此如此地想要你爱他!”
说到动情处,北堂傲一时竟把自己都给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好怕,好怕在他无暇他顾的时候,不爱他的柳金蟾会真的突然放手,另择良婿——
纵然他日,他仗着北堂家的荣光,权倾天下,重归柳门,但……旧人哪有新人好。
北堂傲是越说越动情,柳金蟾怎是越听越觉得蹊跷:
“相公啊,京里……是不是来什么消息了?”这才隔一个晚上,怎么就跟地动山摇,天下大乱了似的——遗言都说上了。
“‘什么消息?’让你说声爱我,怎就这么难?”北堂傲赶紧拭泪,松开自己的两臂,佯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复又给柳金蟾加上一件棉袍,“你到底是嫌为夫不够好看,还是觉得为夫嫁妆还不够好?配你不上?”
柳金蟾一听北堂傲这立马左顾而言他的“淡然”模样,心里就知京城肯定来消息了,而且很可能是大事,还是不太好的事——
北堂傲估摸着得先回塞北自己过年了!
“这爱到心口口难开!”柳金蟾心内一沉,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但看北堂傲这惶惶不安的模样,一时间再想到即将到来的劳燕分飞,铁尺如她,此刻也不禁生出万般柔情来,“真正的爱,不是时时挂在嘴边的!”
满心正兀自伤悲的北堂傲一听柳金蟾此言,只觉得心口豁然一亮,不觉间已傻傻地转过头,巴望着柳金蟾对他说出些惊天地泣鬼神,让他至死不渝的话来。
可说什么?
平日里甜言蜜语说惯了,到了关键时,要正儿八经地说出点海誓山盟吧?
柳金蟾,词穷了。
“呃……”
柳金蟾汗淌,奋力搜肠刮肚想前世背过的古诗词,还偏偏脑子又短路了。
然,柳金蟾越不说话,北堂傲越觉得心口的小鹿乱撞,两眼就这么直剌剌地近在咫尺地看着柳金蟾,大有一望成痴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