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提这事儿,就寒心,但谁让他是三房的男人,自己女人纵有脾气,偏自己生得又都是扶不起的儿子呢,这里面的亏每每吃了,都能自己含泪劝慰自己的儿子莫要和她们一处玩儿——
但狼就是狼,欺软怕硬惯了的,欺负了得逞了一次,自然还有下次,岂是躲得过的?
北堂傲呢,默默地听着,只是这大家族内部的关系,都是大同小异的——
他们那支尊贵,他大姐当年在族里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又是个火爆脾气,那个姐妹她看不惯,她说动手就动手,都不需要和长辈们说,就直接行使她长房长孙公府嫡长女权利。
打完了呢!拍拍屁股就走!
那些依附她们家的亲族们,也都还得来赔笑说“打得好,打得对,下次遇见还让接着好好打,才改得了那些个不入流的德行”,一个个提着东西来登门道谢,个个点头哈腰,还让孩子给他大姐磕头认错——
不说远,就是娘过去那几个妾室养的女儿,谁没让大姐打过?她们倒现在见着大姐还一个个畏畏缩缩,一脸的毕恭毕敬,凭得什么?
不就是他大姐是嫡长房,她们爹是正室,是嫁进来的塞北嫡出的贵族公子,身份贵不可言,偌大的北堂家后院的好吃好喝,全由他爹说了算。
那似他……北堂傲要感伤一下自己吧,可一转念想起了他姐夫说他的话:
“你还要怎得好呢?这成亲七六年了,柳金蟾就你一个男人,你后院连个可以和你争宠的妾都没有,单这一点儿,你就比多少男人强了去?贵公子如何?公主出降了,他驸马不也都纳妾?
就咱们大哥在宫里当皇后,皇上还有三宫六院的三千佳丽等着,随时将你大哥取而代之呢?不就花了点吗?不就爱在外面找男人吗?不带回家,你管这许多?你要是怕她外面背着你金屋藏娇,你就收起你那脾气,天天哄着她回来和你好好过,你说,你还要怎么个好呢?
缺衣了?少吃了?还是这嘉勇公府,不是你一个人呼来喝去?又或者有谁敢和你两面三刀,让你不痛快了?再或者天天有个看你不顺眼的公公天天儿鸡蛋里挑骨头,你媳妇儿还不替你说话儿……”
北堂傲摸摸鼻尖,是觉得自己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成日里没事儿给自己找堵!
“……嗯!”还是找不到共同话语与李贵进行探讨的的北堂傲,继续他的点头“附和”,并很是配合地凝重了脸上的表情,以示对这种不公平的现象的“担忧”。
李贵见北堂傲也觉得此事很是严重,叹了口气后,又接着往下说:“所以,那日,你一出门,她们就冲进了你们休息的那间厢房。”
北堂傲听这话,待要立刻就把脸一板,冷笑一声“反了她们了,以下犯上,蜉蝣也敢来撼树?找死么?”但事情还没摸清楚,他在这里动什么怒?
北堂傲压住满心的不爽快,暗想怎么说,当时奉箭和雨墨几个大人在,那群孩子也不敢怎么的,可谁料李贵既然道:
“这不,就吓着了你两个孩子!”
这没头没脑的结尾,让北堂傲一怔:怎么就吓着了他两个孩子?
囡囡,他不敢保证什么,但她丫头皮厚啊,脑子又跟她娘似的好使,只要你不打她,她最识时务了,什么都可以上交。至于妞妞,天生的好胆识,在塞北时,还参加过大人们的游猎,她骑在马上见着狼都没颤抖过,如何就吓着了?
再者,奉箭几个呢?
论逻辑想,是不对,但……北堂傲一提起这个,就忽然想起了那日下午妞妞回来,小脸煞白煞白,小眼儿还通红通红的模样,夜半又闹夜,还哭……起初还当是挨了柳金蟾的罚,心里委屈,现在一想,就是孩子被吓着了的模样……
难道就是这事儿?
北堂傲不自禁心内大惊,忍不住要眼“倏”地一下瞪圆,大喝一声“找死”!然,事情还没查清楚,他再是恼怒,也得顾及三分柳金蟾而今在柳家的身份,少不得压住满心的震怒,努力佯作不经意地笑:
“都是孩子!”玉珍……很好,他记住了!
“是啊,都是孩子们的事儿。还是四妹夫你想得开,当时,金蟾那么一个素日里笑呵呵文弱弱的一个,都差点要和她壮得像头牛的三姐拼命呢!”
提起那日的一幕,李贵都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还在跳,你说,要是金玉真那么一冲动,对金蟾两个年幼的孩子做了什么,金蟾当时那表情,是要反目成仇呢——
粗人动手,文人动脑,以金蟾的本事,她要反目,她能整得你家破人亡,就算亲姐妹,她念及手足之情,她也能让你悔不当初——
想当年,那石小宝只骂了金蟾一句,金蟾转过身,也不知对那楚天白说了什么,竟让对石家和薛家之事一直没所谓的楚天白,站在村当口,替薛红出了杠头,打得石小宝,到现在一条腿还是瘸的。
想起这个就后怕的李贵,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纵然金玉打他进门,就和她爹一起,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说尽了各种难听的话……但打小就被“三从四德”教育进了骨髓的李贵,还是想着要帮金玉和金蟾两姐妹说和说和。
“说起来,她三姐这次也没得好,自被你妞妞伤了手筋后,这段日子也是苦得很,你说,她一个庄稼上的人,靠得就是这双手,还偏偏又是伤在右手上,这……以后的日子……”
李贵很想博得一丝北堂傲的同情,以求北堂傲去对柳金蟾催催枕边风,但话说到这儿,他没把人劝到了吧,他人倒先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可怎么过?”
北堂傲目无表情,他该说什么?他妞妞从来不无辜伤人,而更夸张地是,伤得还是成人……这话想起来就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
但,也就解释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