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小泪影,此时正没心没肺与老头儿左丘陌对恃着。左丘陌吹胡子瞪眼,一张老脸憋得满脸通红,单手指着眼前的人,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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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别再生气了,您看,您好不容易回来了,若是再被徒儿气走了,师母又会揉虐徒儿了,做徒儿的真辛苦!”
“好你个劣徒,为师不曾想到你居然性情懒惰到这般地步。你说你三番五次避劫不应究竟是为何?”左丘陌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他就是不明白,应劫飞仙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她躲了一次二次也就罢了,只当她那是心生恐而不安。可是他……唉,他好不容易收了个聪慧伶俐的徒儿,而且是颇有仙缘。本以为他可以在司空老儿那里炫耀一番,奈何她居然是如此的不思进取。
“我说老头儿你也不要往死里逼人上梁山,小泪影她不去应劫定是有她的缘由,你眼不见不是很好么!”说此话的人,红唇齿白,眉间阴柔,一身红衣妖而不媚,与那在天界的火凤元神有得一拼。
“就是就是,师父您看,还是雾役上仙了解我!”小泪影点头如捣蒜,一双灵动的眼珠子转得生动。
“他是你师父还是我是你师父!”左丘陌憋呕,这雾役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好生生的不跟着梁以蔚,居然跑到他家来凑热闹。
“呃,当然是师父。师父您别气了,徒儿真是不想应劫了啊,徒儿在这里陪着您跟师母不好么,为何您一定要撵徒儿走呢?”小泪影说得委屈。
“徒儿啊,为师当然不想撵你走,自从有了你,你师母平日里也不会无趣得想要离家出走了,为师怎么可能会撵你走呢?只是你为何不愿去应劫总是有个缘故吧?”左丘陌拉住泪影的小手,一副恨铁不成钢之态。
“老头儿,我不是说了么,你这徒儿的确是有因,却不是你所能了解的。”雾役若有所指。
“哎哟,雾役上仙,老夫与徒儿唠家常,你就别再打岔了。”左丘陌很是无奈,这雾役来此也不走也就罢了,偏偏还与他这劣徒伙同一起,让他头疼不已。
“师父啊,雾役上仙说得很对啊,徒儿定会告诉师父缘由的。只是……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徒儿不能说啊。”
左丘陌见泪影眼底已泛红,心疼不已,不忍心再逼迫,长叹一声,他说:“徒儿啊,为师初见你时,你周身就袅绕着一股似有似无的仙气,为师本以为你是天界哪路神仙来此。不曾想到后来,那股仙气已逝去,为师这才明白,你那是要应劫的缘故。为师是想看着你修成正果啊。”
“师父的心意,徒儿明白。师父是徒儿让您失望了!”
左丘陌罢了罢手,转身离去。泪影见着他那庸肿福身,眼里润湿。雾役见了,仅是笑了笑。“小泪影也是这般多愁善感啊。”
泪影说:“雾役上仙是知道我的,我本已是仙了怎么可能去应劫呢。”
雾役笑了,“那小泪影只怕不是正规途径下界的吧,不然也不会被劫云追得这么惨!”
泪影羞愧,只当没听到他的话。“那么雾役上仙为何也在此,而没去天界报道。”
“我可不想做什么神仙,这散仙之名是那天帝多事封的,天界有什么好的,规矩繁锁。若不是这样,小泪影为何要跑到下界来。”
“上仙,你有所不知。”
“叫我雾役吧,上仙两个字听着别扭得很。”
“好,雾役。”泪影巧笑,一改常态,温驯地说:“泪影不过是天池里的一只小鹤仙罢了。在天已是几百年了,终日里对着那一池天水,确是燥闷。这回溜下界来,泪影是有受罚的准备了,只是……”
“只是什么。别只是了,既然人已在下界了,就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随我去小周天吧,这美人阜也不知哪去了,终日不见身影,我带你去见识下千年狐妖。”雾役见不得女子颦眉心堵,加上他在这妖境也有些时日了。小蔚儿去了天界,这都有一年半载了,真是的,他似乎有些想念她了。
“可是我若走了,那师父与师母怎么办?”泪影杏脸上闪着犹豫不决。
“他们,这几百年来没有你,他们还不是照常过的。走吧!”说完雾役也不给她时间决定,便自先提脚就走了。
“哎,等等我!”泪影急切叫道,如脱兔一般窜到他身边。雾役脚下未停,却是放慢了,他嘴角一勾,鲜少见到他这样温柔的表情。
……
这一年里美人阜哪里也没去,他仅仅是呆在水木屋里,鲜少出去。偶尔移步到那天降瀑布处,一呆就是好几日,也许小蔚儿她不知道。从这里顺流而下,就正好连接到她巫芷涯下的河流。他始终没敢顺流而去,他怕,他会忍不住去找她,可是还不到时候啊。
所以他只能在这里捕风捉影,也不知是哪一日,他隐隐听到那瀑的源头传来她久违的声音,只是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了。兴许是他太想念她了,才会有这种错觉了。不知她回到天界,回到妆曲殿,见到了青鸾火凤是不是喜上眉梢。想必是了,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与她最亲近,任何人都会离她而去,他们却是不离不弃。连他都要忍不住嫉妒他们之间的,这份细腻的牵扯了。
小蔚儿,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你找到玄镜了么?小蔚儿,魔域于你,玄镜于你真的那么重要么?小蔚儿,你可知,我****担心着,他会把你从我旁边抢走啊。那一世,你对他的执着让我不由心生羡慕,接受天帝的安排并非被迫,而是出于自愿啊。小蔚儿,你是不知的,你不知我是谁,并非不想告诉你知道,而是,而是我怕说出来了,小蔚儿你就会离我远去了。
分开的这一年里,我发现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想念你,你是不是也在想我呢?在天一日,在地一年,想必这一天里,小蔚儿忙着与青鸾火凤团聚,而一早就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小蔚儿,我不怨你,只要我想着你就好,只要你能了心事,最终回到我身边,多久我也会等着你。
百年,千年。我已等了这么久,不怕再多等一些时日。只要,只要小蔚儿不要忘记了回家的路,多久我也会等着,安静地等着。
可是小蔚儿,为何,我对你的思念越发浓烈,就越发无法心静下来呢?我想你,我想你小蔚儿。可是我却不得不忍着不去找你,小蔚儿原谅我不在你身边。
天色渐晚,美人阜闪身跳到瀑布后面的莲池边上,他将紫檀扇拿在手里。看着那扇里白莲激动地闪动,他轻轻地将它靠近池边。白光闪出,光芒四射。白莲回归到池中,那一池的莲,叶摇花摆。欢呼雀跃之景尽在眼前,美人阜笑笑,笑得苦涩。
……
司空梓久未醒,闻人流苏每隔半月都会上云观山探望。这人的英眉,这人的冷色,犹记她心底。就连司空世曲见了,也不由被她这般情深所感。只是众生来来去去,却不是他能改变。看着梓儿一躺不起,他眼见着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那日云神在殿,闻人流苏看着不由目瞪口呆,师父她居然就是云神。她心底惶恐,不敢上前攀认。闻人季堇,笑似银铃,铙梁余音叫出她的名字。师父没有变,她依旧是流苏慈爱的师父。于是,她终于知道关于自己,关于梁以蔚的一些事迹。
静如娇花映水,动如弱柳拂风。她闻人流苏此生谁也不怨了。天帝这般罚她,她不怨他的无情;娘亲爹爹离她远去,她不怨她们不要她;司空梓一心只惦着他师妹梁以蔚,她不怨他对她视而不见。
一切终于明媚之时,谁都有心藏之事。比如星儿,她一心等着她姐姐蓝月儿回来见她,哪怕只是一眼,她也就心安了。她时时刻刻记得月儿走前的,嘱托她找到弃匕的有缘人,她没有忘记为了寻觅也离她流苏而去。
所以她想要只是司空梓安然醒来,那些过去的事就像水中月一样,终是有形却又空幻。她知道魔域没了,她的娘亲,她爹爹也不知所踪了,她又成了孤儿。她不想问,不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她只愿终有一日,他们会回来看看她。偶尔她也会抬起头,看看天。轻轻地问,天帝,他们真的犯错了吗?
可是回答她的,至始至终都仅仅只是风声……她现在似乎能够理解梁以蔚了,理解她为何来来去去,却无心无肺,唯有这样,才不会受伤啊。可能她呢?她要用什么把这颗已经七雾八落的心给补回去?
师父说:“孩子该你的劫已去了,众生本无罪,只怨心生欲!”
她的劫去了么,为何她总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一年里,日子过得不知不觉。岁月匆匆,时光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可是躺上这里的人,这一梦比上次还要久。闻人流苏静静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公子快些醒来吧,你的师妹去了天界呢,她真正做回了印帅。流苏想见她啊,但是流苏却见不着她,如若是你唤她回,她定然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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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蔚听到弈破说那声“到了”的时候,整个人似乎是置身在一片汪洋里。
“这里是何处?”
弈破轻笑,答非所问,“小蔚儿可知,这云层下面是什么?”
“云雾下面自然是凡间,只是我不曾见过这么广域无边,湛蓝干净的云层。放眼望去,这云雾似在漫步一般,恬静自怡。”
“小蔚儿是否要下去看看?”弃破温文立在一旁,含笑看着她。
梁以蔚见他这般英姿飒飒,眼里却是妖娆迷媚,不由自主的她直直向他靠近。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来,就要抚上他的脸。弈破未动,笑意不改。这一刻他是希望能够永恒的,仅管她眼中的他并非他。
梁以蔚望进他的眼,迷雾多蒙。这样相似的脸,叫她怎么能够忽视。眼色一转,不,他不是。弈破没有给她开撤离的机会,拦腰一横,硬是将她扣在怀里。
“放开我!”梁以蔚真是后悔方才是中了什么邪,居然这样主动靠近他。
“小蔚儿,弈破无法克制自己。”弈破眯起眼,压下她地挣扎,对着她朱唇,毫不迟疑地压了下来。
“唔唔……”
狂野而又霸气。制住她的躲闪,不容她拒绝。梁以蔚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又气又急。他不是美人阜,不是,美人阜不会这般对待她。可是她居然就这样无法动弹地任他轻薄,思及此,不由泪如雨下。
含着丁香,她的味道果然如他想象一般美好,他垂涎已久,久到他都记不清,他呆在这里多久了。****夜夜,年复一年,他以为他等不到她来,他以为她不会再回来。这个让他挂心已久的女子,从最初那一瞥,就注定了他为她着迷。只是为何,她却这般委屈,这咸味入口,将丁香冲得淡而无味。
弈破放开她,转过身去留给她一记落寂的背影,紫影渐行渐远。发带飘浮,他整个人置身在云雾中,那般若隐若现。梁以蔚伸手摸去脸上的泪痕,刚才他软软地在她耳边说的是……
小蔚儿,小心天帝!
弈破这样就走了。命里有她终会有,命里无她莫强求。千百年来这话一直盘踞在他脑中。他不止一次试问,如果他一开始就把她藏匿在禁阙里,她眼里还会有这种疏离吗?同样的容颜她记得的却不是他。引她来此,不过只是想看看她,看看她是否还如记忆里那般娇柔美好,只是她的眼里却不再是那无尘的清亮,那里面惨杂了好多他陌生的东西。有怀疑,有算计,有离心。唯独没有他想要的回归,他失望了,于是他放开她,还她一片自由。
梁以蔚没想到弈破就这样轻而易举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