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驱大将军项之焱的东征归来,武王对此很是满意。
三个月前,武王亲授三皇子项之焱为车驱大将军,命其率两万靖旅一万骑甲,时隔十二年再次讨伐东国启难。企图将疆域扩至陆洲极东之地。使其东临海洋,可以直抵东夷洲,北达北域洲,可以私通印族六部内援广皿。西至淮洲,可以通航贸易。
项之焱领命后直奔入若难关,大军长驱直入,再一次深入了启难的国土。仅仅不出三个月,他便将启难国半数的疆土尽数攻陷。
这是武王早就料到的事情,位列玖甲的启难国实力早在十二年前那场若难关之役时,就被他摸得一清二楚,而此刻以雷霆之势将其攻陷,为的便是威吓陆洲各国。
而南部与广皿国相隔钺都对峙的殇若国,他已暂且没有想法再去攻陷。三年前帝师张貌的失策,是他成为广皿帝王以后少有的一次偏信。但痛悔无用,他的铁腕绝不允许犯任何一次错误,所以,对于殇若的失利,他会暂且搁置下来。
不过,帝师张貌是死于接待茵茵公主回来的路上,他至今仍想不出究竟是谁有这个胆子,居然胆敢截杀他广皿的帝师,而那失踪的公主又到底是真正的失踪亦或者是有人从中作梗,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所谓的洛茵国,已经消失在了这个陆洲上。
“哥哥,臣弟此次前来复命许是唐突了,惊扰哥哥的歇息,属实是臣弟的疏忽。”项之焱发现面前的武王愣住没有说什么话,就想要借机离开,“臣弟先行告退了。”
他不敢和面前的武王再对上一眼,那双藏着太多的眼睛里,全然是对目标的凌驾之欲,就像是一支疾烈而至的箭簇击中了眉心。
武王猛地反应过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慢地定了定面前的项之焱,再次恢复了微笑。他上前拍了拍项之焱的肩膀。
“既然贤弟不想再就留,那我这当哥哥的也就不挽留你了。下去吧贤弟,我的江山可还需要靠你呢!”项之燚的声音很轻,“我且先封你为决都的决郡王,贤弟可莫要嫌弃啊。还有众胜利回归的将士们的赏赐,也全由你决定!要什么直接请示我,但说无妨!”
项之焱从武王给他的封地里察觉到了什么,决都地处酉矢国东廊山脉北侧,与北骑关隔山相望。而今北骑关以西的大片酉矢国疆土,已经被奔骑次部都尉谢旭攻下。那么,武王的意思便是要他稍待休整,即刻同谢旭一起攻下酉矢国。
“臣弟……何以嫌弃这封地呢。谢过哥哥了。”项之焱重新戴上灼凤羽冠头盔,慢慢地返身走出大殿,百名下属的武将紧随其后。
而他们身后的数十名文臣,皆是欲言又止,却无人敢先行上前启奏。武王重新坐回他的御座,示意身边的闻召司侍长将文臣们召进大殿。
“众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侍长扯直了嗓子高喊。
众大臣神色一凛,而一人率先迈步向前。看其面容,不过将及天命之年,可那精神,却是十分矍铄。
“王上,微臣有事起奏!”
“爱卿有何事要启奏?”
“王上,臣以为先王素有应敌之谋略,为政之大才。而今王上之高见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臣子说,“然,吾国广皿的财政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了。素有韬略的王上,该是知晓连年征战的弊病。所以,还望王上下放玉诏,让以北洛茵之都通商北域洲,使我国商道不绝,而减缓后备军需不足的弊病。”
“王上!臣有事起奏!”又一长髯大臣上前一步,“臣以为,当今之乱世,应是先解决内忧外患,一统陆洲为首要。北域洲印族六部狼子野心,若是开通航道,后果则不堪设想。依老臣见解,财务司长徐道然公然要求通航北域,看似为国着想,实则隐患巨大!”
“你!”被唤作徐道然的大臣急火攻心,竟是一头栽倒在地,身旁的同僚见状急忙去扶住他。
但更多的大臣并没有表露太多的感情,他们皆是举起手中的奏事章,齐声说:“臣附议!”
“爱卿所言……甚合我意。”武王微微颤动着嘴唇,随后身体向后倚在了御座上,偏头看向斜方。
闻召司眼尖,知晓了武王已经不愿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便再次尖声喊起:“无事退朝!”
众大臣反应过来,立时将身形端正,齐声高喊:“吾王天保九如!吾广皿万寿无疆!”
话音落定,大臣们一一有序地从朗乾宫退出,百余名侍卫也依次离开了大殿。
“宋钰。”武王叫住身旁的闻召司侍长,“你也下去吧。”
“得令。”被称为宋钰的闻召司矮着身子迅速离开了这里,其后十三名闻召司小吏紧随着离开。
最后一名小吏离开时,恭恭敬敬地关上了大殿的殿门,殿门关合之后,朗乾宫里寂寥无声,仍回荡着的音余也渐渐地归于了死寂。百余根昂贵的鲛鱼膏脂静静的燃烧在灯台上,黯淡的烛光映在玉砖的上方,形成无数条密密的火烛,像是地面被一簇烈火焚烧。这时,一个黑影渐渐从角落里走出,跪伏在了金玉的交界之处。
“狼顾的大都统,宁毅,你有何事向我启奏?”广武王微微地眯了眼。
“王上,酉矢如今的态势,可不容乐观啊……”那黑影昂起头,露出了颇为苍老的面容,其年少时的英挺,从其脸上依旧可窥一斑。
“宁毅,你真的明白么?”武王说,“酉矢的现状。”
宁毅一愣,“小人仅知酉矢以南的王域之地,似乎并不担心这次广皿的大举进攻。”
“你老了,宁毅。”武王站起身,走向跪伏的宁毅,“老的像一个连觅食都困难的老狼。”
“真正阻挡广皿的不是酉矢国的东廊山脉。”武王说,“而是北骑关。”
“可北骑关大捷后,甚至是北境全部的疆土都并入我广皿,可酉矢的计划依旧不可捉摸,好像他们根本就从未畏惧过我广皿!”
“不,宁毅你错了。抬起头来,你这只老狼。”广武王凝视着宁毅的眼睛,“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称为狼顾大都统的,你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宁毅呆住,他忽的又跪倒在地。
“王上,小人的属下向来桀骜,是小人管理不当,竟让他无顾军规独自前往了武役,还望王上降罪!”
“宁毅,狼顾小卒的错误,便由狼顾的人去承担,不需要你来承担。”武王说,“你可是都统,千人编制狼顾司的大都统,这种特殊时期,我可没有办法去降你的罪啊!”
“谢……谢过王上。”
“我此次召你回尚都,可不是让你来负荆请罪的。”武王说,“你有新的任务。”
“新的?”宁毅愣了一瞬,“臣听令。”
“酉矢国烈逊城的都督,去把他的人头给我提过来。”武王的话音里带着强硬,“时间很短,我不希望连带他的人头,还会有你的那条狗命陪同。”
“遵命。”宁毅大声的回应,可心里却是谋划出了另一个反戈的计划。
“我乏了,你且先下去吧。”
“遵命!”宁毅闭眼答应,身子向右掠去,再次消失在黑暗里隐秘的通道。
但通道,可不单单是给狼顾司所准备的。
“白玹,何事要说?”武王扶额,似乎有些累了,一年以来,他自从受了伤后,大臣们唯恐再度失去最后的王,便联名上书,强烈抗议武王不能再亲征上阵。他这才同意处身于王都,而不亲自领兵。可深居简出的宫内真不像战场的厮杀那样来的痛快啊,身上的骨头慢慢地软了,而那匹驰骋战场的绝等骏马,也长了肥膘。
项之燚摸了摸刀鞘,决定是时候再次用武力镇压那些冥顽不灵的迂腐大臣了。而另一隅,一阵庞大的轰鸣声响起,那极厚的暗门慢慢的洞开了。
身穿胸前饰有虎头甲胄的武士疾步而来,拜倒在武王身后,“微臣在!”
“盯紧那头老狼,你应当明白他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
“王上,是否需要与身在武役城的副都统一同解决?”白玹问。
“无碍,副都统……有他自己的任务。”武王说,“而狼顾的大都统,当然是要虎巳的大都统,才可以牵制的。”
“你说是不是?白玹。”
白玹不语,他跪伏的身子微微颤动,腰鞘里的马刀发出嘶鸣一般的悸动。这便是他的意见。
“必要时刻,可以杀了他。”武王冷冷的说,“你的环佩虎符,可不仅仅是亮出身份的无用之物。”
“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