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低沉的脚步身自远处很快接近了。
“司长!您……怎么来了。”小厮猛地被惊醒了,他看清了面前冷着脸抽烟的男人,惊骇的像是丢了魂。
持枪的小厮已经守了两天两夜的大门,而这两天以来,司部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在心里也是不由得埋怨江悉。这天他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力,倒在地上昏昏的睡去。可是哪成想,这么久外出未归的江悉,好巧不巧的却在他睡下的时候回来了。
“司里这两天有没有出什么事?”江悉喷出一口烟,决定先掩下怒气。
可是小厮呆住了一般,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老子问你司里有没有出事!”江悉狠狠地一脚将小厮踢向了一边,再也忍不住,手里的黑檀木烟杆被他死死地攥住,竟有掰断的预兆。
他已经提心吊胆了很久一阵了。自从武役城中都督的口信传来,这数月之久,他已是心力交瘁,脾气也是越来越大。
“司长!您……您这是干什么?!”站在江悉身边的赵意大惊,急忙上去扶起那倒摔在门边的小厮。
“两个废物……”江悉又抽了一大口烟,一脚踹开了司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他死死地扫视着偌大的司部里,任何一个角落。可是他的目光触及最后,都没能看到一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江悉极快的抽出了腰鞘里的战刀,横在了小厮的脖颈上,额上满是胀大的青筋。
“司……司里的人,都被都督带走了……”小厮战战兢兢的说。
“带走了?!”江悉瞪着小厮。
“是……是带走了,都督今早亲自来的,他说有要事得办,需要我们司部的所有兵卒都过去,就留下我在这里看守大门,等你回来了向你通报。”
“那你怎么不早说!?”江悉目眦欲裂。
“都督……他说已经通报过您了……”
“什么!”江悉忽然转头去看赵意,却也只看到了眼底流转的慌乱与恐惧,“那我派出去找郭介的人呢?还没有回来么!”
他上前一把揪住了小厮的衣襟,将其抬了起来,“快说!”
“司……司长!别……我喘不过气来了!”
“司长你先把他放下,让他慢慢说!这样下去会更加耽误时间!”赵意连忙摁下江悉的手臂。
“滚开!吃里扒外的东西!”江悉一脚踢开了赵意,手里的劲力相比之前更加的大。
……
“瞧见了么?”宁烨沙哑的嗓音缓缓地鼓动,眉眼自阁楼上远望过去,“丑角儿的样子。”
“污泞不堪,没有被我亲自发现,倒是先落败于自己的脾性上了。”吕炽站在宁烨的身边,啧啧称奇,“丑陋,真是太丑陋了。”
“吕骜派下的人手,原来只有这种程度么……真的是让我失望了。我本以为会更令我头疼,可是结果似乎有些简单了。”
“都统您太过谦虚了……”
“不会。”宁烨抚摸着雕栏上的寻杖,眉眼宽润,“那个小子怎么处理的?”
“全凭都统的意思。”
“你很好,”宁烨回头,深深看了吕炽一眼,兀自笑了,“你真的很好。”
吕炽愣了一瞬,也跟着笑起来,眼底却看清了老人那隐晦的手势。
“我明白了。”
“那么……就先解决眼下的事吧。”
“当然,”吕炽朝后摆手,楼阁里一众簇拥的精兵卫卒,铁铠声铿锵作响,齐齐的涌下了阁楼,朝着江悉的司部拥过去。
该说不愧为吕炽麾下的亲兵卫卒,行动力与遵从命令的忠诚性无二可比,他们作为执行刑法的第一卫卒,深得吕炽的信任。
而短时间后,数百名披着生冷铁铠的卫卒就挤满在了江悉三人的面前,手中紧攥的长矛,寒光乍现。
“吕炽的亲兵?”江悉扔下小厮,眉眼触及了那些卫卒,竟暗生了几分恐惧,“围堵在我的司部前,到底是想做些什么呢?尘慑!”
卫卒里忽然有人发出低沉的冷笑了,队伍的正中,渐渐散开一条人道。而尘慑就从队伍的最后,徐徐走向前去,手里扯着的是一柄宽阔的战刀。
而作为伍长的尘慑,本没有资格持刀。只是那刀是吕炽特派下来用以处决亲吾卫的战刀。而下赐属臣的这柄战刀,印了即将死于刀下的士卒的碑文。
尘慑代行吕炽行使军规,按法惩处一切叛贼,是为了证道,证吕炽的道。
“处决的战刀?你尘慑何德何能可以持起这把刀了?还是说,你的职权已经大到可以压下我了么?”江悉不进反退,手中战刀翻卷着出手,直指尘慑。他的心里仍抱着最后一丝的侥幸。
“都督今日查处江司长的司部,似乎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尘慑盯着江悉,脸上斥着生冷的笑意。蜷曲着胀大的筋肉像是盘在身上的虬龙撕扯而出,要将面前的江悉撕得粉碎。
“那也轮不上你这狗杂种!”江悉纵身一跃,手中的战刀咆哮着涌向了没有任何举动的尘慑。
尘慑微微撤后,身边的众多卫卒一齐拥上,森冷的长矛在他的面前架起了一座坚实的堡垒,而令他毫发无伤。
“已经是鱼死网破了么,江悉。”尘慑摇头叹息,目光却是触及了江悉的后方。
“狗一样的东西,老子下次再杀你!”江悉一脚踹开了身旁的包围圈,以磅礴的刀势压下卫卒们的长矛,企图杀出一道可以逃生的圈。
可是这时,他忽然觉得后腹部一凉,随后便是炸雷一般的剧痛。他挣扎着身子朝后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瘦削的肩膀上,还有刚刚被他踢出去的擦伤。
“司长……您该走了。”赵意握着那柄纤薄的刺刃,又一次加深了力道,一次又一次的抽出而后捅进,快的像是疾驰的风。
那是一柄带着血槽的上好匕首,是先前江悉为他亲自置办的。江悉担心他会被吕炽的耳目探查到,而杀人灭口。就特地央城中最好的打铁人,铸造了这柄出其不备的匕首。这柄匕首插进人体后,能够最大限度的放血,瞬间使人失去反抗的可能。
只是令江悉没有想到的是,这柄为下属置办的阴毒匕首,最终先沾染上了自己的血。
赵意本是犹豫的,只是碍于尘慑的目光太过冷厉,使自己又徒生了几分恐惧。而眼下的江悉已是强弩之末了,他完全能够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杀掉江悉,将功补过。
再者,他把易煜与江悉之间的情报交托给吕炽的话,难保他们不会放过自己,而现在只有这一种方法可以保住自己的命。
烈逊城的近郊,有两辆马车缓缓行进。四匹好马拉持的马车上,满载路途中所需的粮草。有一人坐于前台,手执着马鞭,驱使着马匹。马匹们都是经过多日休整而精力充沛的好马,可是在这并不好走的土路上,再优秀的骏马也只得慢下身形。
再向前,是一处小纤的湖泊,经由日光灼射的湖面,反射出刺眼的光,其上已经有不少的范围被冻住了,呈现出一层细薄的冰面。
驾马的人挥一挥马鞭,温顺的马儿就已转过了方向。
司空羲坐在马车的后靠上,将腿绷直了去稳固身子。这时,他忽的抬手,将手里的石子扔向结了冰的湖面上,砸出了一个冰窟窿。他欢呼雀跃着去拽身边的古钥,像是在邀功。
“师兄,你看!”司空羲指着那个冰洞。
“这有什么?”古钥循声眯了眼去瞧那冰洞,不禁一阵哂笑,“看我的!”
他掂起了袋中的一枚铜铢,像是搭弓一般正直了身子,只听得“咻”的一声,铜铢就已破风而去,砸出了一个更大的冰洞。
“怎样?”古钥睥睨着司空羲。
“好啊!你居然敢拿钱去砸这冰窟窿!”司空羲看着那张得意的脸,忽然大叫,“我这就去告诉易司长!”
古钥一愣,猛地冲了上去摁住了司空羲,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你小子!敢算计我!”
“不……不不,误会啊师兄!诶司长……救命啊!”
驾马的易煜斜身看着后方的二人,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不要再闹了。”他的嘴里嚼着路边捡拾的野银丹草,话音有些模糊,“接下来的时间,可不会多太平啊!”
古钥适时的松开了司空羲,对易煜的话有些奇怪,“司长,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易煜空出的手忽然摁住了腰间的胤渊,眉眼止住了笑意。
“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古钥紧盯着他。
“不,不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而是他们,狼顾。”
“狼顾!?”司空羲猛地蹦了起来,也顾不得疼痛,就朝两人靠去。
“没错。”易煜低声说,“不过他们似乎才刚刚抵达烈逊近郊。此行的目的,许是为了策反烈逊爵。”
“近郊……”古钥愣住了,“司长……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易煜抬眼看了他,却只是一笑,“当然是回武役。”
“您……是要在此地截住狼顾么?司长。”司空羲的脸色绷紧了。
“小子……我以前居然会蠢到以为你是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