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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沉钧
作者:不成寐更新时间:2024-11-20 10:15:07
第六十九章 沉钧

天下臣第二卷余烬第六十九章沉钧并不算大的屋舍内,布置的饰物远比司空羲想的要少。四壁之上,三面皆有半开合的纸窗,透进的众多日光使他徒生几分舒爽。

司空羲本可以拒绝的,但似乎青年的话里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而使他忘记了。就像青年请求一看他的环首刀那样,令人无法抗拒。

他注视了卿闲散很久很久,可是他自进屋以来没有任何的动作,像是痴傻了一般站着不动。司空羲想要去摇醒他,可是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在死死地压住他的身子一般,令他动弹不得分毫。他注意到了不对劲,可是却无从逃避!

卿闲散忽然卸下了厚重的棉衣,身上只着一件贴身薄衣。他高举起环首刀在室内走走停停,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不同寻常的语言。

司空羲只觉卿闲散的身体像是放大了数十倍的大佛那样,这个简陋的屋舍无疑就是他布施邪术的祭祀场。他被这如北域洲天师一般的行径吓坏了,那些繁复无律的且令人生出丝丝不安的语言就像是逐身而上的恶鬼缠住身体。

司空羲疯了一般想要逃出这里,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悦的极佳采光之地,而是一个祭灵场,一个使人疯癫的邪地。

可是这时,所有的纸窗与正前方的门都一齐关闭,本是大晴的天气忽然变得晦暗了,像是被一大片的墨猛地泼了进来。任司空羲如何去捶打都不起半分作用。

漆黑的屋舍内,唯有环首刀与卿闲散手里缓缓转动的玉片在燃烧一般发光。

渐渐地,司空羲放弃了所有的举动,瘫坐在门前像是丢了魂。正如是凡人拜谒神祗那般,唯有服从。他本以为还会有更加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可是那萦绕在耳边的语言却忽然消褪了,就像它来时那么突然。

卿闲散也静住不动了,他就这么驻足于屋舍的最里面。可是这时环首刀周身忽然有了成千上万个黑影,似是遮蔽住整个天地一般。

那些黑影瑟瑟地跪伏在他的身下,像是奴隶为自己最伟大的君主做跪拜仪礼。可那些黑影突然凝住了,低低的呻吟声越来越响。司空羲看见里面有失了面皮的女人,也有大声啼哭的孩童,它们都仰着面盯紧了他。

那些不是什么吟诵低咏,而是咆哮,是恶鬼们贪婪的吞咽声!所有的黑影都一齐冲向了司空羲,就像是窥探猎物的毒蛇忽然张开了毒牙。

司空羲僵住了身子,他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变了,与他的认知悖离的不是一分半点。他知道这个世上存有至强的生物的,臂如这酉矢的标志,樊龙。即是真实存在于极南之荒的异兽。

相传他们天生既有万夫不当之勇。一切的杀戮与互相吞噬才是大道。只是由于极宽极深的洛冕海阻隔,它们并不能远渡出海,去往其余五洲。

决堤一般的恐惧深深地笼罩了司空羲,将他所能忍受的一切推向了极限。

“都给我滚!”

突然的暴喝声,明明并不响亮,可是却像炸雷一般荡开在司空羲的脑海里。所有的黑影也一样,捕食者的身份瞬息之间变为待宰的羔羊,他们都像是如临大敌,四处散开逃亡。可是哪里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最终还是慢慢地消散了。

卿闲散睁开了双眼,他上前一步,将环首刀收入双掌之上,以捧着的姿态呈给了仍惊悸不安的司空羲面前。一如之前那般和善。

“司空羲,”卿闲散微笑,“这是你的刀。”

司空羲踉踉跄跄地起身,还未从先前的惊悸中缓过神来,手握住环首刀的那一刹那,竟没能抓稳而掉在了地上。

“那些……是什么?”

卿闲散复而拾起那刀,“你觉得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司空羲委顿在地上,“我只觉得他们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们当然不会杀了你,毕竟我不是空有其势。”卿闲散伸手拽起了司空羲,“那些黑影并不是我所说的魂,而是被这柄刀杀掉的人的亡灵。”

“怎么样?”他的瞳里忽然呈现出墨一般的漆黑,“有没有被吓到?”

“只差一点,”司空羲的胆子慢慢地大了起来,“我就要被吓死了!”

“这把刀的器魂已经死了,噬灭的魂魄占据了这柄刀的全部。只是没有魂,这柄刀也只能算是一柄好刀,而不是名刀了。”

“那你究竟是……谁?”

“一个周游于此,想要体会一把当当市井中人的游历者。”卿闲散的脸上浮着笑。

“游历者?”司空羲惘然。

“当然也可以叫游学者,不过是一个才学疏漏的学生罢了。”

“你刚才所说的语言……是来自北部的域洲么?”

“聪明的小子,”卿闲散正眼去看他,“这世间六洲,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是游学者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北域洲的铸魂秘术而已。”

“这柄刀该有个名字,”他抚摸着手里的环首刀,“就叫‘雨归’吧,这个名字很好,不是么?只是可惜它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多久了。无论是什么刀,都无法经受住岁月的噬咬。那种技艺已经失传很久了,再没有一个锻师可以锻造出那种利器了。”

“那是什么技艺,”司空羲下意识问,“居然不会畏惧岁月年久的侵蚀。”

“已经是前代大炜的产物了。”卿闲散轻笑,淡淡的语气像是在诉说亘古的秘辛,“一代国手,锻器宗师莫炜子是最后一位技艺的传承者。他死前,成功铸造了第一柄也是最后一柄传世名剑。”

“其名曰,沉钧。”他说,“相传沉钧的剑刃呈乌色,其上的珠簇花纹深入剑心,淡薄的银灰色纹路印在剑身上,宛如云片。他是由东部的夷洲绝深铁矿开采而出的原材,经由千万次的锻打一气呵成。”

“绝代的古剑,只配绝代之人拥有。”卿闲散喃喃道。他忽然转身走向一处角落,将一柄造型破败的古朴锈剑拾起,横在了司空羲的面前。

“这……这就是沉钧?”司空羲怔住了,“为什么你会……”

但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面色就慢慢变得难看了,那根本就是柄上了年头而生锈的破铁剑,更不要说他是什么名剑沉钧了。

“如果我说它就是沉钧,你会作何感想?”卿闲散的目光有些玩味。

“喂,你当我傻啊!”司空羲知是被耍,不禁怒火中烧。

“我刚才说了,你很聪明。”卿闲散微笑,“而且名剑沉钧只配有缘之人得到。”

“可它仅仅是一把锈得不能再锈的破铁啊!”

“是不是真,只看缘。”

“你的这番话让我再次怀疑,你究竟是一个游学者,还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清教徒呢?”

可是这时,名谓卿闲散的异域青年,眼神似是变了,变得锐利且锋芒逼人,虬结的肌肉像是野兽扑食。

“你!你想干什么!”司空羲下意识摸刀,却摸了空。

“你的这柄刀很不错,不是么?”卿闲散试了试环首刀的剑锋,猛一振刀,发出“铮锵”的低鸣声。

“这柄刀归我,沉钧,归你。”他将古剑踢向司空羲的脚下,“这很公平。”

“公平?该死的,你他妈耍我啊!”司空羲大骂,可是身体却一步步退却,他并不敢保证眼前的卿闲散会不会突然暴起杀了自己。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跟着这个不明来历的人进入这里。

“不敢,”卿闲散抬起雨归,“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这柄刀归我,你带着沉钧离开。要么就支付一定的金铢把它赎回去!”

“什么?你说赎回去?我自己的刀还得经过你的同意才能拿回来?这是什么歪理!”

“这个乱世,权柄可都被狼群牢牢把控在手里,他们可不会讲什么道理。更何况,”卿闲散盯着司空羲,“这柄雨归的瑕疵,还是我帮你剔除的呢,理应收到一些报酬。”

他忽然振地踏前,手中雨归暴雨般祭出,洪水一样的刀势顷刻间就笼罩了司空羲。司空羲惊慌中抬起古剑,数十斤的沉重令他的眉头猛地一拧,可是却不能放下。

斩断半空的猎猎风声像是极响的闷雷炸响在他的耳边,只见卿闲散又一掠刀,刀柄徒然拧转,随着刀身急振扫落的那柄锈剑“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司空羲来不及撤手,骇然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死里逃生。可是他坐在地上,双手还在坚持去抓住古剑,仍想要做反抗。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与古剑有了什么特殊的联系,像是早已相识。

卿闲散正出的刀势猛地刹住,他的眼里有着难掩的喜色。

“那柄刀对我很重要。”司空羲低低的说。

“每一柄刀都会有他的故事,他与他的主人是无法轻易割离的。”卿闲散的声音很轻,“名剑沉钧也一样。众人逐鹿,一人得鹿而众人止戈,天下既定。”

“那止戈之人也该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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