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人走到一处足有几十丈深的山坳之时,却停下步来无法继续前行,因为这里原本有一架木桥可以让人通过,可现在却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那木桥去哪了!没有了桥我们怎么可能过的去啊!”张得财心中焦急,便是怒吼一声。
此时,孟旭升眸光似冰,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也猜到了缘由,“不必说了,夏军既然要从这青牛降绕道,肯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原先那座木桥肯定被他们给毁了,我方才没有想到这一点,是我太大意了。”
“你现在还将这些废话有什么屁用啊!”张得财这便大声叫嚷起来,“现在前面无路可走,难道还要我们回去改道不成,要是那样,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到覃州城,那夏国人简直可恶,这回一定要找他们好好算账才行。”
“你先不要急,先冷静下来再说。”孟旭升出言安抚了一句,心想这战机本就瞬息万变,虽然他之前都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但敢肯定十有八九是错不了的,夏国的人马此番就是想要拔出覃州这颗钉子,然而,他们想的很周到,这下反而是自己没有了好对策。
如果现在回去改道重新走的话,那又是一个来回必定会拖延时日,而且天黑以后的山路更是凶险异常,绝对不能冒这个险,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覃州城收不到消息,到时候等夏军一到也是灭顶之灾。
“得财,我们立刻去,快走。”孟旭升当机立断,随后三人就急忙回到先前发现尸体的那个地方。
孟旭升看了看边上的那道斜坡,虽然有些陡峭,但是如果强行攀爬还是可行的,要不然之前夏国的人也不会从此处翻过,话虽如此,可他心中还是生了几分忧虑,便道:“得财啊,为今之计,只有从这里走了,然后直接去往覃州的西城,只是翻过去以后的情形如何,你我都不清楚,到时候也只能依照方向前行,而且天就快黑了,难保不会在途中撞见夏国的人。”
“我看这个办法可行,你想想,虽然有几分凶险,可如果翻过这里的话,那么离覃州反而还要近些,嗯,就这么决定了。”张得财抬头看了眼那斜坡,尽管又高又陡没有梯子等工具,但也不是不能上去。
他这便让两匹马并排站立,然后跨镫而起之后,就站到马鞍上,随后伸手试了试,目测大约还差一人的距离,而在那斜坡的顶端恰好生出了一根粗壮的歪脖树。
此时,孟旭升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心中浮出了一个想法,他先用张得财的短剑将两匹马的缰绳给全部剪断,然后将两根缰绳相互之间又打了一个死结,转而变成了一条长绳。
看他这么做,张得财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也没有多说什么话,伸手接过了绳子,然后就往那颗歪脖树上方一扔,等到绳子的另一头掉下来之后再度打结,如此一来,长度刚刚好,他就可以拽着这根绳子向上进行攀爬。
张得财没有急着上,而是先拽了拽,试试这绳子的硬度,这缰绳本来做的就够坚韧,虽然两端打了结,但是承受他一个人的重量还是绰绰有余的。
感觉应该可以,片刻之后,张得财就麻利的爬了上去,心里也是高兴,微微笑了两声,就将绳子解开以后缓缓的将另一头放下。
孟旭升正想开始,忽然看向了蹇艾,这才想起来,刚刚竟然把她给忘了,你说一个大男人想要抓着绳子爬上去倒没有多难,可对她一个弱女子而言却是困难。
蹇艾此时也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就自己想要尝试一下,可她的力量本就有限,根本连一步都难以迈出去,就算是让她抓着绳子再把她给拖上去,可这缰绳本就粗糙,她的那双纤纤玉手只怕也是难以忍受这般疼痛。
迟疑了片刻,孟旭升拱手道:“蹇姑娘,覃州有难,刻不容缓,而我二人既然身为郕国的军人,那就必须要尽快返回,而面前的这道斜坡是最快的路线,但是你毕竟是个女儿家,力气也不像我们男子,照眼前的形势来看,倒不如我背着你一起爬上去,虽然很失礼,却也情非得已,还请姑娘定夺。”
蹇艾听完与他对看了两眼,心中也明白,于是点头道:“我虽然是琴川人,却也知道你们的家国为重,既然事态危机,我也不能耽误你们两位,那就不必拘泥于世俗礼节了,只好辛苦孟公子了。”
“多谢姑娘的体谅。”孟旭升再次拱手,含笑点头,随即将一把将她背起,只感到身子往下一沉,两腿微微发抖,差点都没站住。
别看蹇艾是个女子,然而她也不是那个能在掌上起舞的赵飞燕,何况她家世显赫,更不是没吃没穿的穷人,所以不算瘦的,该有的重量还是有的,而且她的身材在女子之中也算高的那一类。
孟旭升顿感吃力,心想这位蹇姑娘还挺重的,就跟背了一袋大米差不多,但是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给张得财发了个口令,这便两只手用力的拽着绳子,硬着头皮就往上踏。
“哎呦!你们两个真的是太重了啊。”张得财刚一拉绳子就连连叫苦,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愣是往上拖,“阿升啊,你以后还是少吃点饭吧,真的,早知道让你先上来拉我好了。”
“你不要说许多了,赶快使劲拉啊,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你就这么喜欢抱怨。”
“你说得倒还真的轻巧,这不正拉着的嘛,真是要命了。”
张得财与孟旭升上下齐力,费了半天劲,终于弄到了一半,谁料,突然间,那根缰绳就‘啪’的一声断了,孟旭升随即迅速的下落,好在不算高也摔不死,可当落地的时候却是出了大麻烦。
他当即脑海中只想到千万不能伤到了背上的蹇艾,下意识的身体就往前倾,落地的时候身子也没有站稳,又是‘啊’的一声惨叫,他的脚将将崴到,瞬间就倒在地上按着自己的脚踝处,疼的龇牙咧嘴那叫一个痛苦,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阿升,你没事吧。”张得财两眼关切的往下看了过来,“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哪里受伤了?”
“脚!脚!”孟旭升坐在地上,一脸痛苦的表情,紧紧皱着眉头,那汗水也止不住的往下掉,他在蹇艾的搀扶下强行想要站起来,可那钻心刺骨的疼痛也是让他无法忍受,“不行,我的脚刚刚扭到了,只怕是不能走了。”
“什么!你的脚扭了!那可怎么办啊!”张得财焦急的说道,“阿升啊,要不然我先下去,然后就从小道原路返回去换大道再走吧。”
“千万不要下来!”孟旭升立马喝住了他,“我肯定是不能走了,蹇姑娘一个人只怕也是上不去的,现在覃州的安危可就只能靠你了,得财啊,你之前不是老想说要当将军嘛,此番便是你的天赐良机,只要你能顺利的回去报信,对于朝廷来说,必是大功一件,而且唯你一人独有,你听清楚了么?”
“嗯,我知道。”张得财点了点头,“但是你们两个怎么办呐,你脚扭了也不能走路,天黑以后万一这山林里面有野兽出没的话,岂不太危险了。”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孟旭升抬头冲他望去,郑重的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覃州城的安危,你脑子里就不要再想许多了,你要记住,此去定要小心,不可太快,也不可太慢,自己把握分寸,更不可大意。若见夏军先要行躲避,或者绕道而走,他们人多,行军途中必有痕迹留下,如此,你就能早作防备,但是你要谨记,遇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你平时本就有些鲁莽,这次不能乱来。”
“好,我记住了,你自己也小心,那我就先走了,等我一到覃州之后,就立刻让刘都尉派人来接你们两个。”
“你等等!”孟旭升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话还没说完,这便喊住了他,“夏军的这一路偏师定是等到我城中空虚以后才会从西面攻城,故而夏国在我北线的主力军肯定是先不动声色,然后突然杀出,从而吸引我方的注意,到时候声东击西,他们才两路人马能做到里外夹击,而那个暗哨的死也就证明了,最迟不过四五日之内,夏国的主力大军必会先行发难。得财啊,你要记住,我军中定有夏国的内应,而且此人的官阶不小,但是以刘都尉的心性而言,他绝对不是,所以你到时候就将此事告之与他,既然还有四五日的话,那就先不急于一时,而你若是不出意外,两日之内应该就能赶回覃州,回去之后,如果北线战事未起,你就让刘都尉以静制动,暂时装作一无所知,不要妄动,然后派人暗中知会弋阳和安陆两地的人马火速前来合围夏军。对了,那西面的城防你也要提醒刘都尉让他留心,暂时不可调换守将,以免敌人发觉,只需要暗中留下一路精兵埋伏于西门附近的民宅院落之内,到时候进行抵挡便可。行了,就这么多了,你一定要小心行事,更要随机应变,我方才所说只是一种方法,也是我的推测,如果你到时候情况有变,或者你有更好的计策也可以因地制宜,你明白么?”
“明白了,明白了,你一下说了这么多,想不明白都难,不和你说了,你也不要再喊我了,我先走。”话音刚落,张得财调头就一头栽进了后身后的那片密林之中,临走时还大声喊了一句:“阿升啊!你可要替我将那一千两黄金给看好喽!我以后既要当大官也要赚大钱!”
“黄金?什么黄金看好了?”蹇艾冲他眨了眨眼睛,也是一知半解,“孟公子,他刚才说的那话是何意?难道你们出门身上还带了黄金?”
“啊?没有啊,我没听见啊。”孟旭升矢口否认,尴尬的笑了笑,心想张得财那家伙临走还不忘念叨这个,当然,也不好意思和她明说,“姑娘你别在叫我公子了,我和他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子弟,当不起这种尊称,你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这样我听见的倒也习惯。”
“呵呵,你们两个还真的挺有意思的。”蹇艾轻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叫你孟大哥好了,这样听起来就顺耳多了吧。”
“嗯,如此也好,反正我也要比姑娘你略长几岁。”孟旭升这便缓慢的起身站起,这一只脚现在是无法像以往那般走路了,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只是崴了一下,但多少也要几日才能好转起来。
“孟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蹇艾张着那对好看的双眸,正等着他回话。
“其实,还真的有些不好办呐。”孟旭升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看天色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要黑下来了,我记得往前走个几里路就有一个山洞,今夜只好请姑娘你委屈一下了,还请不要见怪。”
“山间常有猛兽出没,这样会不会很危险?”
“无妨,这青牛降虽是深山老林,但我以前听说过,好像几十年来都没有野兽伤人的事情发生,所以此地没有豺狼虎豹生活的,姑娘尽可安心。”
“原来是这样,那好,就听孟大哥的安排吧。”
“嗯,那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孟旭升先是帮蹇艾骑上马,然后自己再艰难的用一条腿使力,从而跨镫而起,这便带着她一起往前方的山洞走去。
途中,蹇艾笑着说道:“孟大哥,我看你与那个张大哥似乎很是要好,但是你们两个的年纪也相差无几,我倒是觉得,你比他要成稳许多。”
“你说得财啊,他的性情就是那样,平日里比较鲁莽。”孟旭升淡淡道,“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到大,所以很了解他,我之所以跑到覃州来从军也是被他给拖来的,他那个人看起来有些暴躁,实乃粗中有细,唯有一处不妥,他太过于执着功名利禄,一心总想着达官富贵的生活,我以前还时常劝导,如今想来,哼哼,反而是我自己多此一举了。”
“哦,原来如此。”蹇艾悠悠说道,“我也时常听爹说起过,世人为功名利禄往往不择手段,从而六亲不认者比比皆是,可要是天底下没了这富贵荣华,那自古以来也不会出那么多的名将贤臣了,你说是不是。”
“嗯,有道理,令尊所言真乃字字珠玑。”孟旭升安然回道,“所以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既然得财有心求取功名,那便随他去吧,也许将来的他能够成为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风流人物也说不定啊。”
“孟大哥你还真的挺随和。”蹇艾微微一笑,“那如果张大哥他将来成了一个无恶不作,遗臭万年的奸佞贼臣的话又该如何呢,假如到那时候,他的生死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上,那么,你会记着往日的情谊从而放过他么?”
“这......”孟旭升忽然皱起了眉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难住了,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但很快想通了便朗声一笑,“蹇姑娘,你放心吧,得财虽然是有些贪图富贵,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我与他亲如兄弟,深知他的品行为人还算端正可靠,所以你刚才之言又岂会发生呢,就算他将来真的变成了一个大恶人,就算我愿意放他一条生路,这天下人又岂会放过他呢。”
“说的有道理。”蹇艾微微颔首,二人继续着一边闲聊一边往那小路的深处而去,蹇艾年轻虽小,但孟旭升倒觉得她的思想不像寻常女子那般肤浅,这么想想,立刻就联想到了那位远在盘龙城的司徒家的三小姐,也是和她一样,会让人觉得与众不同,看来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在很多方面真的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