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程莫虽瘦,但个子却比车夫高出半头。车夫坐在地上骂街,一抬眼看见南程莫一脸煞气的站在自己面前,难免有些气势不足,可嘴中仍旧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看见南程莫将铜板扔在自己面前,便一边骂着一边伸手捡拾自己面前的铜板。
一枚铜板落在南程莫脚下,被他一脚踩住,车夫哆哆嗦嗦便要抬起他的脚,却听见南程莫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飘入自己耳中。
“你自己说,人在做,天在看,你方才究竟想做什么,难道真以为我没看到?以后将手脚放干净些,今日当着我女人的面给你留些面子,捡起这些钱赶紧滚蛋,否则我必打断你的两条腿,这枚铜钱,便是你的下场,看你还敢不老实!”说罢,南程莫脚下微微用力,只听啪的一声,抬起脚来时,铜板已裂为两半。
车夫一看,头顶渗出一层汗水,骂声终于停下来,那两半铜钱也不敢再捡,两腿发软站不起身来。
“还不快滚!”南程莫看着心烦,见他仍坐在原地,又低吼一声,车夫才拖着双腿往驴车旁爬去,好不容易才攀住车辕,使劲挥了一鞭子,毛驴吃痛,拉着板车咯噔咯噔跑了起来,车身颠簸险些将那车夫掀到地上。
看着车夫屁滚尿流的模样,围观的人们哄然一笑,这才四下散去,只是口中却又多了些嚼舌子的谈资。
秦梦遥很是纳闷为何南程莫简单几句,便将那刁蛮车夫吓得闭口走人,奈何无论她如何追问,南程莫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还显出一副极疲倦的模样,将一堆东西和秦梦遥抛在门口,便进屋歇息起来。
好不容易将两袋面粉拖拽到厨房,秦梦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捶着累得酸疼的小腰,心里悔得跟要断肠一般,明知家里的男劳力指望不上,还偏偏买这些重物来自找苦吃,那家伙明明还将自己当成手不能举肩不能扛的大少爷,秦梦遥想到这些就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直接丢到门外。
可相对来讲,男人毕竟还是有些优势,今日若非南程莫,恐怕那人还要无赖许久,这样看来,倒也能够扯平。
秦梦遥拿出在门口捡到的那枚被折成两半的铜钱,仔细端详了许久,见南程莫一脸倦意地躺在床上,不禁打消了继续盘问的念头,重新将铜钱放回怀中。
虽被这无赖撒泼骂街地扰得心烦,不过今日收获巨大,秦梦遥想起仍是一脸喜气,切肉和面,又切了些葱花和肉糜拌匀,再加了盐酱油等各种调味料,单是闻起来便觉肉香诱人。按照之前的记忆,摸索着包起了馄饨。只是经验实在不足,一个个馄饨犹如白胖胖的小猪,反倒比饺子更加丰满。
直到馄饨出锅,李大壮一家仍旧黑灯瞎火,连忠儿都不见人影,秦梦遥接连看了好几遍,只得先盛了两碗,端到房中。
房中漆黑一片,秦梦遥摸黑点着一支蜡烛,发现南程莫仍趴在床上沉沉的睡着。
呼吸声均匀而沉稳,秦梦遥端着蜡烛,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她突然想起童话故事中,那个始终不能露出真实面目的公主,心中不由也好奇起来。秦梦遥举起蜡烛,照亮南程莫的脸庞。
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剑眉乌黑浓密,眼睛上的睫毛长而密,连秦梦遥都自叹弗如。高挺的鼻梁,粉红而透着倔强的嘴唇,组合在一起,整张脸俊美却也不失阳刚。秦梦遥早先便知自己的“夫君”美貌,可这样一看反而更有种别样的帅气。
稍不注意,一滴蜡油滴下来,恰好落到南程莫脸上,热辣的感觉将南程莫从梦中惊醒过来,一睁眼看到烛光中秦梦遥那鬼魅而花痴的笑脸,当时吓得一哆嗦。
“你干嘛,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南程莫反应过来,身子又不由往里挪动一寸。
秦梦遥这才收起垂涎欲滴的花痴模样,丢了一记大大的卫生眼,“就你,还不值得脏了我的手,快起来吃饭,饭都凉了。回来就知道睡觉,大懒虫!”
房中早已弥漫着一股肉香,南程莫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迅速从床上跳下来,早就没了当初的矜持。今日为了对付那刁民,他脚下用过了力气,将那铜钱踩碎之后浑身早就没劲了,闻到香气肚子的叫声也早就出卖了自己。
“咦,我记得以前某人说我做的饭可是连猪都嫌的,现在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秦梦遥促狭的看着南程莫,随手捞起一个肉嘟嘟的大馄饨,“唔,好香。”
南程莫也不理会,将碗往自己面前一拉,举起筷子便是一阵风卷残云,最后连汤都不剩一滴,又眼巴巴瞅着秦梦遥面前那一碗,简直同他平日里斯文的模样形同二人。
“真是个斯文败类,”秦梦遥欲哭无泪,只得端起空碗往厨房走去,刚走到门口,一转眼,自己的那碗已经被蹂躏的不剩几个。
直到天都黑透了,隔壁李家才终于有了动静,秦梦遥端起凉在一旁的那碗馄饨,同南程莫招呼一声,转身便要出门。
南程莫眼巴巴地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馄饨,腹中虽然已吃的鼓鼓,但闻到香味还是忍不住咽下口水,“天这么晚了,路上多不安全,要不等明天重做了再送吧……”
说完忍不住摸了摸肚皮,意犹未尽的表情根本同白日那个冷冰冰的男子混若两人,秦梦遥看了不由大跌眼镜。
“喂,想吃就直说嘛,还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累不累呀,”秦梦遥转身本想故意揶揄,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碗,话到口边却变了风向,“啧啧,好奇怪,我明明包了那么多,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都没了呢,就剩这一碗了送给人家尝鲜真是有些不地道。只是原本足够三人吃的分量,竟然只剩了这一碗,还是好不容易才抢下来的,夫君啊,你说这事怪不怪?”
“我也纳闷的很呢,明明摆了好几碗,怎么突然就都没了呢,”南程莫厚着脸皮继续装深沉,一本正经的坐在桌边,环视摆在面前的几只空碗,“媳妇啊,你说该不是被谁偷吃了吧。”
秦梦遥本来想促狭地看南程莫出糗,可谁知一向文质彬彬的小书生脸皮突然变得比城墙还厚,也知以彼之道还置彼身,一声媳妇叫得秦梦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可不是嘛,这房内就你我二人,还真不知是哪个贪吃的,连我那碗都给吃得干干净净,”秦梦遥故作忧愁,“好不容易捡了些人家不要的烂肉,本想打打牙祭,结果……”
“你说什么!难道今晚吃的是你捡的烂肉?”南程莫吃得胃里发胀,听完这番话,只觉一阵恶心反胃,甚至还能闻到一股腐肉的气息,“捡的烂肉怎么能吃,你这个女人……”
“对啊,而且是从路边的野狗嘴里抢过来的。烂肉怎么啦,你不是吃得也喷香嘛,这会吃完了又开始嫌弃人家是烂肉了,真是忘恩负义!”
南程莫强力忍着胃部的不适,紧咬牙关,生怕一开口便忍不住全都呕出来,早已顾不上反击,憋得脸都快红了,秦梦遥却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得了,你以为烂肉有那么好捡呐,人家就算有也都不舍得扔,肯定都带回家里自己用了,再说,我也抢不过那些野狗啊!那些肉都是我花钱买回来的,你就放心吧!”秦梦遥笑眯眯的看着仍旧一脸不适的南程莫,又补充一句,“对了,你不是觉得这馄饨好吃嘛,大不了明儿本姑娘再给你做就是了。”
说罢,大步踏出门去,全然不顾身后一脸痛苦连连摇头的南程莫。
归根到底,只能怪南程莫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差,不过区区几句玩笑话便已恶心不已,反而令秦梦遥更多了几分戏谑之意,遥想当初,秦梦遥可是边吃饭边看动物的尸体解剖过来的,这些不过只是些小意思罢了。
刚走到李大壮家门口,正要抬手敲门,便听见李婶轻声埋怨李大壮。
“你娘也实在是偏心,你二妹妹好不容易回趟家,咱们大家心里自然都欢喜,多帮点忙也是应该,我就是看不惯老大家的那副神气样,跟咱们家都欠她似的,”李婶蹲在地上择菜,越说越气狠狠将手中择下的菜叶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