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仁走到玉梨微身后,略显尖利的嗓音回荡在大厅里。
【太夫人说,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大人不要信口雌黄,不要以为······】
王德仁犹豫了,看了眼周景璨,梨微拍拍桌子示意王德仁继续,王德仁抽抽嘴角,硬着头皮念下去。
【不要以为你刚死了爹就可以为所欲为,天下死爹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欧阳正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梨微,“你······”了半天说不出句整话来,显然被气得不轻,他身后的一名年轻男子上前,冲平王行了大礼后怒视梨微。
“太夫人莫要仗势欺人,你害死我祖父如今却毫无悔痛反倒咄咄逼人,需知这天下也是有公理正义的,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今日我欧阳易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我欧阳家为我祖父讨个公道!”
欧阳易云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直如松,颇有君子之风,此时三分悲呛三分气愤三分正义还有一分无奈将一个不畏权贵勇于担当的好男儿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立刻赢得了在座几乎所有人的好感,当然这不包括梨微。
越看欧阳易云越有伪君子的感觉,梨微掏掏耳朵,刷刷刷又写下一大段。
王德仁苦着脸念出来,他现在后悔接这个茬了,太夫人也太嚣张了,难怪会引起公愤。
【太夫人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凭你一张嘴说破了天也没用,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欧阳世美,那就拿出证据来,衙门断案还要讲个人证物证俱全呢,我还怀疑太傅他老人家是被你们这群不肖子孙气死的呢,是不是也要立刻就办了你们?!】
“你胡说!”欧阳易云气急了,他现在理解了为什么祖父会被玉梨微骂得中风了。“不孝”可是大罪,所谓百善孝为先,尤其南楚最是注重一个人的名声品行,若一个人被人指摘不孝,那他也不用在世间立足了,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更不用想什么功名利禄,报考时首先品德那一栏就通不过,任你才高八斗也没用。
“胡搅蛮缠!”欧阳正已经从刚刚的刺激中恢复过来了,不屑与玉梨微废话,直接双手一拱请求平王,“殿下,先父一光明磊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如今却死于非命,为奸人所害,求殿下为先父做主!”
欧阳家和其拥立者齐齐跪下请愿,“求殿下秉公执法!”
周景璨气得小胸脯上下起伏,厉声喝道:“欧阳正你什么意思,母亲与欧阳太傅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他,害了他有甚好处,莫不是你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就想强行将罪名推到母亲头上,其心可诛!”
“侯爷息怒,欧阳正绝无此心,只是先父死得太冤,为人子岂能眼睁睁看着老父蒙冤为小人所害,人同此心,想必侯爷也会理解老臣的一片拳拳之心的。”
周景璨还要再说,梨微拉拉他袖子,示意他闭嘴,周景璨虽然聪明,到底年纪太小,不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三两句就被人抓住了话柄,他欧阳正是为父报仇,世间最大莫过于孝,连皇帝都要讲孝道,任谁也指摘不了。
“众所周知,先父当日就是被太夫人气晕的,后又被太夫人施针,回家后就一直卧床不起,家人悉心照料还是死于非命,呜呜~”似是想起了亡父,欧阳正以袖遮脸哽咽难言。
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就差指着梨微鼻子说她是杀人凶手了。
【哼,我看你们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先是老子上,老子死了儿子接着找麻烦,怎么着,当这南楚是你们欧阳家的,大家都给我评评理,欧阳老头无缘无故要废了我,呵,我还没听说过主子死了,主母可以由奴才废立的,我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说了几句就倚老卖老地装晕,我这人心善见不得老人家出事,好心帮忙最后反倒被讹上了,合着你家买了猪,养大了后发现猪得了猪瘟,难不成跑去卖家那里要退货赔钱哪,欧阳老头走的时候明明是清醒的,人好好的,被你们欧阳家养了几日就一命呜呼了,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谁知道啊——】
王德仁念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看了眼玉梨微又偷偷瞅了眼平王,玉梨微瞪他一眼,这老小子看平王做什么,她和周景璨才是他的主子。
王德仁在梨微的眼神攻势下深呼口气,尖利的嗓音猛地拔高好几度,唱念俱佳。
【先帝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留下我和景璨被人欺负,现在随便出来个人都敢指着我鼻子骂了,我还活个什么劲,与其在这里被人侮辱,不如下去找你把,我也好去问问欧阳太傅,他儿子孙子欺负我,我看他拿什么脸见你!先帝呀~你等等我,我这就一头磕死在宣陵前,璨儿,娘对不起你,娘先走一步去见你爹了,你还是个孩子,想必那些人会放过你的,你要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来找我和你爹吧,好歹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也不用被人打到脸上也没人撑腰了,你爹在下面总能护着我们娘俩的!】
王德仁说的时候梨微已经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当然是假哭,事先准备好了姜汁擦在帕子上,边哭边站起来说着要去宣陵,似乎真要一头碰死了。
银屏忙拉住玉梨微,梨微顺势哭倒在银屏怀里,对银屏眨眨眼,银屏也是演技派,稍微愣了愣,立马泪如泉涌,嘴里也不耽误说话,“太夫人您想开点,您还有侯爷呢,您若去了,让侯爷怎么办啊······”
玉梨微一口一个先帝让周景璨也红了眼眶,想起父皇在的日子,忍不住掉泪了。
众人皆被玉梨微的的撒泼惊呆了,身为一国之母这样如市井泼妇好吗,好吗,好吗~
好吧,不得不承认,虽然玉梨微举止不合礼仪,但效果还是杠杠的,在场不少老臣想起宣帝顿时热泪盈眶,看玉梨微的眼神都柔和了,顿感自己是失职了,让先帝遗孀幼子被人辱没质疑,看欧阳家的人如同看乱臣贼子了。
欧阳正也是哑口无言,他低估了玉梨微的无耻程度,竟然连这种市井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都使出来了,还把先帝拉出来说事,他能怎么办,再多说一句话可就真成了奴大欺主了。
脸涨成了猪肝色,心里那个憋屈啊,愣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来,这种妇人之间的口角官司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的,难不成让他也学玉梨微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没这么厚的脸皮。
他怕再多说一个字那些仍然拥护先帝的老臣就要扑过来将他掐死了,这帮老不死的最是难缠,年纪这么大,说话重了还怕将他们气出个好歹,打又打不得,可他们倚老卖老,一张舌头能说死人,他不想遗臭万年,但就这么偃旗息鼓他又不甘心。
一片嘤嘤哭泣声中,平王的冷哼虽小却清晰入耳,让梨微的哭声一顿,接着不管不顾地又哭起来了,都起了头了,焉能停止,不然不是白浪费这些眼泪了,下次不能用姜汁了,效果虽好,可眼也不舒服,辣辣的。
平王斜睨着装哭的玉梨微,手下意识敲着鎏金龙首扶手,李总管知道这是王爷不高兴了时的动作,忙给玉梨微使眼色,适可而止吧,在殿下面前提前夫什么的不太好吧,可惜梨微正忙着装哭,哪里有空照顾平王的心思。
一直隐在角落里的玉九昂了昂脖子,嘴角勾起讥诮的幅度,看梨微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这种货色,让她出手都脏了她的手,她可是知道凤城最讨厌撒泼的女人了,看眼平王微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唇角吧!
玉九放心了,就算平王对玉梨微有点心思,现在也定然不成了,这样的泼妇哪个男人也不会喜欢的,朝欧阳易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直接步入正题,别让玉梨微在这胡搅蛮缠了,一切靠证据说话,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任你说破了天,在事实面前也得认罪。
欧阳易云张了张嘴没敢开口,不是他胆小,玉梨微将先帝搬出来了,又摆出要去宣帝陵前一头撞死的架势,若他们不能拿出无可辩驳的证据,玉梨微什么都不必说,只需跑到宣陵前假装要自尽,自有大把人出来收拾欧阳家,到时候欧阳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再喜欢玉九,也是世家从小培养的继承人,自然一切以家族为重,事关家族存亡,他不得不谨慎。
玉九见欧阳易云没有动作,暗暗磨牙,这个不中用的,果然只有她的凤城才是真男人,瞧眼上首斜倚在龙椅上的平王,玉九一阵恍惚,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情思。
玉九见平王视线一直集中在一处,好奇地顺着看去,却是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一起流的玉梨微,一阵气血上涌,这个贱人,敢勾引她玉容微的男人,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