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六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直扑玉老夫人而去。被钱嬷嬷拦住了,“六姑奶奶,老夫人身体不适,可经不得您的热情!”
自从上次黑甲军上门,玉六撇下众人跑了,玉老夫人对玉六一直颇有微词,钱嬷嬷身为老夫人身边人,最是会察言观色,岂有不知的,因此对玉六便不再客气了。
且她说的也是实话,老夫人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玉六的一扑了。
若是平时玉六也就察觉了钱嬷嬷的态度异常,以她的能耐及时补救,不说彻底消除老夫人的芥蒂,但也能将裂痕修补到最小,只她此时心烦意乱,哪里有功夫浪费心神在一个奴才身上。
“祖母,夫君被督察院的衙役压走了,说是有人告他冒名顶替,祖母你要为我做主啊,这不是打我们玉家的脸吗,夫君的身份帝都人人皆知,若是被人揭穿,知道玉家女嫁了个下人,玉家的百年清名都要毁了!”
要说玉六有多心急担忧廖青衿的死活,那是肯定没有的,她真正害怕的是万一廖青衿的身份被揭穿,她嫁给下人的事再也遮不住,到时她才是没脸出门见人了。
玉老夫人冷哼一声,盯着玉六的眼中闪过丝丝冷光,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但那是形容夫妻的,一家至亲骨肉刚听说出事,还没确定真假就急不可耐地跑了,实在让人冷齿。
“你还敢来,当我玉家是什么地方,当日跑的时候是谁说自己是出嫁女与玉家没关系的,既然如此,那就别再来了!”
玉老夫人将对玉梨微的怒火全都发泄到玉六身上了,骂得玉六脸色青红交加,却不敢多说一个字,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只心里记下今日的耻辱,利索地跪在地上。
“祖母,我知道我让您伤心了,但我当日也是为了玉家好啊,我早日出去也能打听消息,即便真有什么事,我在外面也能帮忙,若是我陷进去了,岂不是求助无门,孙女一片苦心都是为了玉家着想啊!”
玉老夫人当然不信。
旁边玉大夫人插嘴,“六丫头,你的来意我们都清楚,但这事我们也不好管,若是真想救你夫君就去求求二丫头吧,毕竟是嫡亲姐妹,总不至于真的要逼死自己妹妹啊!”
玉六不解,“这和玉梨微有何关系?”
“哟,你还不知道啊,那告状的廖蓁蓁就是二丫头身边的丫环!”二夫人幸灾乐祸。该!让他们三房内斗去吧,最好斗得两败俱伤,到时就是他们二房的出头之日了。
玉六猛地抬头,目次欲裂,红色的血丝遍布眼珠,直勾勾看着二夫人,嘶哑着嗓音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二夫人被玉六吓得倒退三步,太可怕了,玉六的样子就像是深渊里出来的索命恶鬼,青天白日她都被吓得浑身冒冷汗。
玉大夫人也吓着了,往后缩了缩,不敢再挑拨离间说风凉话了。
唯有玉老夫人很淡定,她这一生什么事没遇到过,害过的人命多了去了,若是真怕恶鬼索命,估计自己都能吓死自己了。
沉声说道:“六丫头,你大伯母说得对,这事是玉梨微身边的丫环引起的,若想救你夫君就去求玉梨微。也只有她才能说动平王给廖蓁蓁一介奴婢亲赐‘忠孝’匾额了。虽说督察院使和我们玉家素有渊源,但胳膊拗不过大腿,督察院使也不敢违背平王殿下的命令,除非有人能劝的殿下改变主意,也只有玉梨微才能担当此任,你去求她吧,我们玉家帮不了你!”
玉六听了老夫人的话,没有想象中的哭求哀泣,而是木着脸站起身,缓缓离去。
“老夫人,六姑奶奶……”钱嬷嬷有些担忧,玉六的状态很不对。
玉老夫人挑挑眉,“随她去吧!”不过一个废棋,当初若不是儿子非要保她,她根本就不想让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活着。
玉六此时耳中什么都听不到,眼中什么都看不到,满脑子只要一句话——只有玉梨微能说动平王!
哈,好好好,你们都看不起我,都以为我玉六从此只能仰人鼻息,一辈子都完了,玉家、玉梨微,咱们走着瞧!
“夫人,咱们不是要救老爷吗?”跟在玉六身边的丫头眼见玉六走的是回家的路,刚刚玉老夫人的话她也都听到了,还以为夫人会去皇宫求二姑娘呢,怎么反倒是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谁要救他了,他也配?”不过一个下人,也配做她的夫主,也配她为他向玉梨微低头,死了更好,这样自己就是自由身了。
玉六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怔怔站在原地,对啊,她为何要费尽心力救人,直接死了不是更好
若廖青衿死了,她虽是守寡之身,但大齐那边并不禁止寡妇再樵,且可以因此重新回到玉家。
她从玉家仆从口中打听到玉家过段时间就要跟着平王去澧都了,她没有任何理由跟着去,但若是夫死大归的姑奶奶就不一样了,玉家再不乐意,也不能将投奔他们的女儿扔在帝都不管吧!
玉六想明白这些后,彻底放下了有关廖青衿的事,整整散乱的衣衫和发髻,又恢复了世家贵女的风采,她要好好谋划一下,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
“母亲,您找儿子何事……”
玉家主话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暗器——茶盏袭击了,偏头躲过,不解地看着怒目圆睁的老夫人,“母亲,你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告诉儿子,儿子替您出气!”
原谅玉家主,他还没接到消息,不知道玉梨微又出幺蛾子了。
“你还有脸说,你生的好女儿,一个两个的都往我心上戳刀子,我不管,马上将玉梨微除族,不然你也别认我这个母亲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玉家主不解,“母亲,二丫头哪里做错了您教导一两句就好,何必说这么伤情分的话!”
玉梨微和老夫人简直就是天生八字不合,他夹在中间也很为难啊!
人家都是夹在老娘和媳妇中间左右为难,他倒好,竟然是被母亲和女儿治的头发要掉光了,以后嫁女儿一定不能嫁给地位高的,不然就等着后院起火吧!
“三弟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女儿怂恿身边的丫环状告六丫头的夫君冒名顶替她廖家人,还哄着王爷赐了那丫环一块‘忠孝’的匾额,现在你的六女婿已经被压到督察院去了。六丫头刚刚哭着回去了,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到底是一家姐妹,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说清楚啊,这么暗地里下黑手,也太过分了!”
玉大夫人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经过,不忘讽刺一下玉家主,被继室子压在头上二十多年,她心里岂会无怨,三房自己斗起来了才好,到时家主之位就是她夫君的了,大夫人心里迅速盘算着自己在这件事上能不能得利。
玉家主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这……”
他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了,就说这两天右眼皮直跳,玉梨微怎么那么安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怨恨玉梨微吧,玉家主还是有点羞耻心的,人家都被逼着自尽了,稍微反击一下不为过吧,可他也不敢当着老夫人面说出来。
“哎,我进宫去劝一劝吧,除族的话母亲不要再说了,二丫头是我女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除非母亲想连儿子也一起赶走!”
“你……”老夫人嘴角翕动,看着儿子清瘦的背影整个人突然没了精神,阖目躺在软塌上,挥挥手打发了看热闹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下去吧,我累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对视一眼,默默退下了,婆母有天生的优势,她们做不到玉梨微那般视名声如无物,就只能被玉老夫人压着,但,似乎也不是没希望。
“大嫂,看来我们都看走了眼,没想到老三最疼的竟然是玉梨微这丫头,为了她都敢顶撞老夫人了啊!”二夫人意味深长。
大夫人甩了甩帕子,回以一笑,“是啊,我也没想到,说来二丫头被丢在庄子上十几年也没见老三提起,只怕心里也有点想法吧!”
两人相视一笑,多年的默契自然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梨微兴致勃勃看着看着公堂上廖蓁蓁的表演,别说,这家伙,平时不着调,到了关键时刻还真不掉链子。
廖青衿不过是一个下人,猛然好事临门,不仅娶了主家小姐,更是平白得了大宗钱财,还不可着劲的挥霍,平时也多是和巴结他的人喝花酒狂窑子,哪有点将门子的本事和英姿。
被廖蓁蓁几个问题就问的漏了陷,不知所措地看着督察院使,虽是下人,但基本的形势和消息还是有的,这个督察院使是玉家一派的,他是玉家的女婿,这人才不敢得罪他呢,因此廖青衿本名王大牛很是镇定,睨着廖蓁蓁的眼神完全是看下等人的轻贱,气得廖蓁蓁手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