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大齐没有皇后送饭御驾亲耕的习俗,倒是在饮食上颇为讲究,什么龙耳龙子龙牙龙鳞饼让梨微大开眼界,虽说都是普通吃食,但氛围很好,晚上还有庙会,梨微已经约好了和司凤晟一起逛庙会了,不过,她今儿还有任务,完成了任务才能一起去庙会。
手中甩着朱红凤穿牡丹描金请柬,梨微嘴巴撅的老高。旁边廖蓁蓁看不下去了,“喂,你是去参加婚礼,不是葬礼啊,哭丧着脸一看就是给人添堵的,小心玉家不让你进门!”
“哼,要不是司凤晟非让我去我根本就不会踏进他们玉家的大门,请我我都不屑一顾,不让我进门更好,反正我已经去了,是他们玉家的问题和我无关!”
梨微嘚嘚叭叭一通,见廖蓁蓁要反驳,顺手抓起桌上粉彩果碟中的核桃堵住了廖蓁蓁的嘴,这女人最近更年期提前了,看什么都不顺眼,没事也能找出事来,她可不想招惹失恋的女人。
当然,廖蓁蓁是死不承认她失恋了的。吐出嘴里的核桃,还在絮絮叨叨,“你也要注意一点,虽说王爷纵容你,可你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女人要柔顺婉约贞静贤淑……”
梨微充耳不闻,任凭廖蓁蓁磨破了嘴皮子,自己一个人吃着炒豆子欣赏着马车外的风光,完全将廖蓁蓁的话当成了配音。
廖蓁蓁苦口婆心说的嘴巴都干了,玉梨微一脸死鸭子嘴硬的倔强,气得她英眉倒竖,一掌拍在柳木小桌上,“玉梨微,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呀~”梨微漫不经心的挠挠眼角的粉琉璃步摇,眉眼鲜活,歪头瞅着气急败坏的廖蓁蓁不解道:“可是,嬷嬷说了,我只要维持本性就好了,学本事归学本事,又不是让我变成死气沉沉的木偶,只要大事上不犯错误,在外人面前端得住就好了,你说,你和嬷嬷的话我要听哪个?”
廖蓁蓁语塞,玉梨微口中的嬷嬷是平王府送来的四位据说是伺候过宸皇贵太妃的宫人,她本来以为是司凤晟不满意玉梨微天性散漫了,还暗暗高兴呢,总算有能制得住玉梨微的人来了。
高兴的她一晚上没睡好,满怀憧憬的强撑着快闭上的眼皮去围观玉梨微学规矩的场景,她都记得自己当初学规矩时被嬷嬷折磨得昏天暗地的惨样。
可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玉梨微大爷一般坐在椅子上,四个本应威风凛凛的嬷嬷笑得谄媚又卑微,廖蓁蓁当时下意识就看了看天空,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事实证明,天上骄阳似火,小北风吹得人脸生疼,绝对不是在做梦。
可为什么就玉梨微特别呢,她是怎么收服这四个嬷嬷的呢?
廖蓁蓁瞅着空问了梨微,梨微当时的反应很奇怪,“她们一直都是这种态度啊!”
廖蓁蓁后来想了想当时玉梨微眉眼间的炫耀和得意,顿悟了,然后,妒忌了!
哼,还不是靠男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偏偏玉梨微就是有这个运道,平王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连女人间的龌蹉都想到了,提前警告几位嬷嬷,旁人学规矩是受罪,玉梨微学规矩是享受,真让人眼红!
怎么办,更喜欢平王了,廖蓁蓁捂着脸发花痴。
解决了廖蓁蓁,玉家也到了。
梨微其实也挺佩服玉家的,总是能为澧都百姓增添新的话题。
此时玉家门前车水马龙,一片喜庆,梨微下了马车,便也随着人流往前慢慢走。
这会儿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根本不认识梨微,见是生面孔,大家斜斜瞄了几眼,见梨微身上的衣料没甚出彩之处,且身后又只跟着一个婢女,便都以为是个无足轻重的,便也没有多理会。
若是梨微知道了这些人的想法,肯定要大骂土包子的,她这身衣服可是用价值万金的峦烟香制成的,还是司凤晟自己掏的小金库。
峦烟香顾名思义有奇香,乃是鬼方一族的不传之秘,十年产一匹,月色下流光闪烁五彩缤纷,恍如天宫仙衣,且冬暖夏凉,是天然小空调,穿在身上数月不染尘埃。
司凤晟曾经远征辛夷,顺便便将依附辛夷的鬼方抢了,且他做事不留后手,直接将人家的所有峦烟香都劫掠一空,导致峦烟香有价无市,市面上根本找不到。
不过,这峦烟香有个缺点就是白天看起来灰扑扑的。
你想啊,人家婚礼你穿一身灰衣,这不是故意找茬吗,且因为峦烟香冬暖夏凉,梨微的大氅也就是应景的披在身上,根本没有包拢,也不知她怎么想的,还找了件配套的灰鼠皮,一身的灰溜溜,下人能让她进门才怪!
负责迎宾的小厮傲慢的抬手拦住了梨微,“这位娘子,您的请帖呢?”
梨微不满了,指着前面过去的妇人,“你都没问她要请帖,怎么就和我要了?”
区别对待啊,要是在旁人家梨微也就忍了,请帖本来就是用在这时候的嘛,可这是玉家,承认了安顺郡主为二房的玉家,小妈也是妈,总之梨微是没事也要找事的,何况还有现成的把柄送上来。
下人比梨微高,此时抬起头来就成了睥睨梨微的不屑了,“那位夫人是中郎将崔家人,你是哪位啊?”
就这一身寒酸的行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大人物,他可是伯爷府上的人,一般的五六品小官都看不上。
此时众人视线都集中到了梨微身上,也想听听她是哪位,下人已经想好了,管她说是什么,自己一概都装不知道然后将人赶出去。真以为什么人也能进伯父大门了!
梨微轻笑了声,理理大氅上的银丝系带,对廖蓁蓁抬了抬下颚,冷声道:“给我打,不知死活的东西,连姑奶奶都不认得了,留你有什么用?”
廖蓁蓁对这种事向来是最热衷的,不等梨微说完箭步上前噼里啪啦就是两个耳光。
打的守门的下人魂不附体,整个人都傻了,打的围观众人俱都倒退三尺离梨微远了点。
“你,你敢打人?”
旁边一起负责迎宾的男仆指着梨微手指微颤,似乎很是不敢置信有人敢在玉府门前嚣张。
廖蓁蓁插着腰叫嚣,“打的就是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谁都敢拦,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
“管你是谁,敢在我玉府门前嚣张,也要将你绳之于法!”
高昂的男音压过了廖蓁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只见一位长相儒雅又带着年轻人的朝气的男子迈着方步缓缓走来,梨微看到的他的脸脑子里只要一个词——规矩!
围着男子啧啧称叹,这是怎样的奇葩竟能长成一张写满了规矩的脸。
玉清宁被梨微的动作弄得满脸尴尬,他又没有得健忘症,自然认出了玉梨微本人,前段日子还打砸了玉府赏花宴的彪悍女人,但他还是看玉梨微不顺眼,丝毫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意思,甩甩袖子一本正经道:“二妹妹,身为女子当恭顺婉约,下人不过是不认得你你便打人,实在是太过了,何况今日是六妹妹大喜的日子,身为姐姐难道不该为妹妹高兴,怎可一不顺心就随意打骂下人,我玉家向来仁慈和善,待下人也是宽容大度,二妹妹你心肠忒的歹毒,有违女戒——啊!你怎么打人?!”
玉清宁还在滔滔不绝数落梨微,猛地就见乖乖垂着脑袋听训的玉梨微抬头,举起拳头对着自己就是一拳,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了。
玉梨微怎么敢打他呢?
这是玉清宁想不透的地方,在他心里,虽然玉梨微是一品诰命,品阶比他爹都高,可问题是,她一个女人,孤儿寡母,自然是要依附娘家,娘家哥哥的话她敢不听吗,玉清宁认为是不敢的。
更不要提他是玉家一辈里最拔尖的,三叔又没有子嗣,日后玉梨微有事还不是要求到他头上,所以他训斥起玉梨微来毫不客气,简直将梨微当成了下人对待,冷不防被人揍了,表示不理解!
梨微才不管对方理不理解呢,再让他说下去自己就成了恶毒嚣张的坏女人了,揉了揉打人打疼了的手,梨微将袖间的朱红请帖扔到发呆的玉清宁脑门上,淡声道:“有些事讲讲清楚,连自家姑奶奶都不认识的下人也能被派到大门迎宾,真不知道是玉家找不出有用之人了,还是故意折辱我,身为兄长见妹妹受委屈不说帮妹妹出头却上来就数落我,连前因后果都不问清楚,就急着替下人出头,难不成这个下人在兄长眼中比我这个骨肉至亲的妹妹都重要,罢了,你们玉家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六妹妹好不容易嫁出去了,我可不能让她的婚礼成了笑话,兄长,您就不要急着为自己的心上人出头了,好歹是你妹妹的婚礼,忍忍吧!”
梨微看着玉清宁青青白白的脸,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笑嘻嘻的进了玉府,众人视线暧昧的在玉清宁和那小厮之间乱瞄,玉清宁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