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墙,是门,是人。
是一切他清楚记得自己未曾见过,却并不觉得陌生的地方。
一切虚幻模糊得像是游离世界,而他竟觉得真实,他知道自己在哪个路口需要转弯,只是不知道自己转弯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一屋子跪着的人,一个美丽女人的背影,他一步步小心的迈进却不知道为何觉得太过高大需要仰视,他努力想要看清,那背影如他所愿开始转身,慢慢的,那一张带着温和慈善笑容的脸,就那么出现。
明一从梦中赫然惊醒,倏地坐起,顿了一顿才惊觉背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被这猛的动作撕痛,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他知道那是梦,也知道那或许不是梦。
床沿,蝶轻正伏着小睡,应该又是照顾了他一日,这几****睡着的时辰远要多过醒着的,在无崖子的银针下,他偶尔醒来总会看到蝶轻在一旁,朦胧中也知道那一脸的担忧。
透窗望月,应是半夜人们最易酣睡之时,他却再无睡意,拾起床边的外衣为蝶轻小心披上,他自己蹑手蹑脚出了门,床上小睡的月牙眼睛只睁了一下便又继续美梦了。
来到这里之后,明一几乎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小院,借着月光在小院里走走,发现与菩提寺很像,简单的摆设却显得很是雅致,他的心莫名了安定了许多。
以为大家都睡了,却发现一角的房间还有着光亮,只是出于好奇,明一小步慢慢走了过去,垂下的帘子,飘来阵阵食物的香味,应该是厨房,所以没有出声提醒便掀起了帘子打算进去。
抬起帘子,只是极轻的声响,但是在寂静的深夜也足以惊吓到人,尤其是像他一样以为大家都睡着的人,所以那个明黄色蹲着的背影屁股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所以明一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一张被炭火弄花的小脸带着埋怨的眼神瞪着他,而他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得罪她,却也能生出一份愧疚,“我只是……”
“只是睡不着出来逛逛,恰好看到我这里亮着就来了,所以我被吓到跟你没关系,是我自找的。”花倾城嫌弃的抢了他的话,转身继续拿着扇子扇着炉子里的小火。
明一一向觉得自己不是个笨嘴的人,可每一次与花倾城说话时,总会被抢话,还不知道如何反驳,但所幸他向来不喜欢与人争辩。所以心里即使别扭还是走进看了看,“你在熬什么?”
“老头这几日胃不舒服,禾姑做的饭有些硬,我熬些药粥给他,”倾城嘴里碎碎念叨着,像是有些不耐,“还不能大白天给他做,不然他那不服老的性子定是说不喝的,大师父说得对,要等老头长大还不如等他白头!”
明一低头看着花倾城,他在她的不耐里似乎看到了她对无崖子前辈别扭的关心,为了迁就他她才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窝在这个小厨房里,这是难得他觉得她没那么讨厌的时刻。
倾城看着怎么都烧不旺盛的火,有些赌气的回头,恰好看到明一正一脸柔和的看着自己,怔了一下,随后用那沾着炭灰的手摸了一下脸,添了三道黑杠却翻了一个白眼,“是不是看我这张脸觉得不习惯?老头今天把我的面具给撕了,每次见他都浪费我一张绝好的人皮面具,真是亏本!都是为了你,以后你都得还给我!”
明一被骂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倾城一声惊呼吓到了,“都是你,我的火又快灭了!”倾城焦急的扇着扇子,她就不明白为何禾姑越煽火火越旺盛,而自己生的火一直都是这么的岌岌可危!
正当倾城决定使出最后的大绝招,用内力催火时,明一俯下身子,一只手伸到她身前,取下火炉风口堵着的塞子,另一只手取过倾城手里的扇子,“你的人皮面具我赔不起,这火我倒是能赔你。”
倾城并不知道那个塞子拿走之后会怎么样,但她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火炉,看着里面渐渐旺盛的火,觉得太过惊奇。一时之间竟没注意明一执扇的手恰好将她环在他的怀里,而明一竟也忘记取塞子的手已经闲适。
一个望着火越来越旺盛,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眼里放着光芒,而另一个人只是轻轻的煽动这手里的扇子,原本以为是世上最简单的事,想要亏她几句。可转头看着那张黑乎乎的小花脸笑得那么开心,他竟觉得原来花倾城也可以单纯得想个孩子,他莫名的竟有种办了件大事的成就感。
月从半空慢慢的落下,太阳苦苦追逐,但还是没有相遇,当它将阳光洒向大地,月亮已经没了影踪,禾姑早起掀起帘子,扑面而来的是那药粥淡淡的香味,还有就是火炉前,两个脑袋靠在一起沉沉睡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