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圣上隆恩。”白沐青俯首磕头行礼之后,来宣旨的太监立刻上前搀扶她起身,陪着笑脸,仅是他这几日已经来这浮翠宫三次了,次次带的都是陛下赏赐的珍宝之物,可见皇帝对面前这回宫不久的公主恩宠深重。
“公公辛苦。”白沐青示意身侧的侍婢良秋,良秋从衣袖里取出银子塞进宣旨公公的手里,“我们公主体恤公公奔波辛苦。”
“奴才们谢公主赏赐。”说着偷偷塞进了衣袖,笑着行礼便往外走了。
等人走了,白沐青才吩咐下去,“东西都搬去库房,细细做好登记。”
“皇上对公主可真是好,什么都赏,旁的宫里一年也盼不到皇上一次赏赐。”良秋进宫时日不长,说话直孩子心性,白沐青猜想哥哥将她安排在自己身旁定也是因为她这个心性,“公主,那些衣服都是云锦织的吧,好漂亮,公主,明日不是要去皇后娘娘宫里赴宴嘛,穿这件去定能艳压群芳!”
“既然你觉得好看,那我明日就穿那件去吧。”沐青扫了那件淡紫色的长裙,她自然也看得出是出自南陵的云锦,这云锦名贵得很,宫中出了皇帝与皇后,其他人鲜少能有几件云锦做得衣裳,而沐青更能看出这件衣裳上的绣花丝线更是名贵,应是百蚕丝,这种丝线怕是一年的量也只够做一件衣裳。
良秋听公主接受自己的提议心里欢喜得很,“那我去瞧瞧什么朱钗与这件衣服最是相配,明日是头一次公主与后宫的娘娘们见面,定不能让她们小瞧了公主。”
白沐青没有拦着良秋,看着她在昨天皇帝上次的朱钗里翻来覆去,偶尔拿起一只问她可好,她也只笑着点点头,倒是良秋自己挑剔得很,仿佛怎么也挑不到最好的。
“公主……”德穗从内廷出来,他的腿脚还没有好全,并不在外院伺候。
“德穗,你怎么出来了?”沐青示意他往里面去,知道他出来定是有话要说,但不忍他在外头站着,但让他坐着也不合规矩。
德穗自然是知道的,便往里面走,边解释道:“公主赏的膏药特别管用,伤口愈合得快,走动走动并不碍事。”
“鞭子落下的伤容易及骨,你不必想糊弄我,让你好生歇着是为了日后,这深宫之中我毕竟离开多年,还得多靠你。”对自己人,沐青说话向来直接,大哥说德穗是自己人,那在她心中便是自己人,无一丝怀疑。
德穗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急,怕自己病体拖累照拂不够,“公主,那我直说了,这几日皇上连连恩赐,看似恩宠过人,但实则是祸不是福,宫中女子本就善妒,公主此时怕是成了众矢之的,明日皇后宫中的宴会怕是鸿门宴,公主还是不露锋芒的好。”
“我猜想你要说的也是如此,与你想得一样,我觉得皇上这连连恩赐的确蹊跷,那一****当着众人面说垂帘我流落民间多年,定要好好补偿于我,这连连的恩赐明着看是他的垂帘,但是却把我推到了众人的红眼里,最是恨我的怕就是皇后了。”
“公主聪慧。”德穗不解,“那为何……”
“为何跟着良秋胡闹?”白沐青笑着反问,德穗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胡闹之词的确是他心中的想法。
“若我是想回来享受繁华富贵安稳度日的,我自然会收起锋芒,小心翼翼应付,可我不是的,我回来本就是来斗争的,既然他也不想我安稳,那我就好好斗一场,至少开场不能输了气势。”
德穗明白公主的意思,只是心中仍是担忧,“只是公主……”
“怕我斗不过她们?”白沐青挑眉轻问,德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摇头,“纵然她们人多势众,但应该不敌公主聪明才智。”
“倒不是我聪明,只是德穗,你别忘了,我比她们都早进这座皇宫,只是离开一阵子,可这皇宫里的女人是如何想的,会如何做,我可一时一刻都没有敢忘……”
皇宫是座城,其实皇宫也是一个人,因为这座城再大这里的人再多,他们都只绕着一个人转,那便是皇帝,只要抓住了皇帝,那便什么都不是问题。
皇帝?
白沐青的脑海中浮现了那张脸,几日之前她在巍巍宫殿之中时隔十几年再次见到他,白发添了许多,比她记忆中的脸苍老腐朽了许多,但她仍然看得他的戾气,看得到他不可捉摸的底气。
她并不知道他会如何面对她,就像她自己曾幻想过无数次如何面对他一样,曾经她只会甜甜的喊他皇叔,而如今跪在他面前,她心中只有一把刀,恨不得将他凌迟以解心头之恨,但她仍旧笑得温和,落落大方。
而他的神色竟能如幼年见她时那样慈祥,开口唤她的乳名,“青儿,你回来了啊,终于回来了……”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并没有逼死她的父皇母后谋夺江山帝位,可那一瞬之后有种恶心至极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回来他要让他知道绝望的滋味,让他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将这江山物归原主,让他万死不得谢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