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沐青起程离开广陵之际,广陵似乎一夜间消失了许多东西,方云浩在城外的营寨看着那并不张扬的车队渐行渐远时,他对身侧的侍卫说:“晋城公主离开之事,可有送信去京都?”
侍卫一愣,昨夜就派人送去的,将军竟不记得了,他只回复一句是的,却见方云浩有一丝失落,“她走了,这广陵就只是广陵了……”
侍卫听不懂方云浩话语里的含义,因为他并不像他的将军一样,知道晋城公主身在广陵之时带来身后的诸多势力,在旁人眼里,广陵城里茶馆里多出的人是过客,而方云浩知道,那些都是能人异士,随着白沐青的离去,那些人也会从这里散去。
就像神医岚焕,方云浩都为能与他道个别,人便像从未来过一样消失了。
坐在马车里的白沐青手掀起车帘,眺望广陵城,她此时心中也颇多感慨,半月前她已经让大师兄前往奉域,折腾一番才能让明一收拾好临苏的烂摊子,而二师兄无命也被他遣去大渝太子府护卫她大哥,昨夜连岚焕她都送走了,一时之间身畔空荡荡的,心里也空得很。
车外有人说话,“公主是否有所不适?”
说话的人是来宣旨的太监,名唤德穗,年如中年相貌平平但却眼力见十足,对白沐青也甚是恭敬,见白沐青掀起了车帘,骑着马就到了车边,出声询问。
“我伤势未痊愈,马车略显颠簸,且劳烦公公前去照应一声,慢些赶路。”
德穗在马上俯首称是,提起缰绳之时,趁沐青车帘坠下之前,加了一句,“公主对奴才如此客气,会折煞奴才的。”
车里的人似乎没有听到,她只将帘子如初一般放下,双手取过车上散放的两本书,倚着软垫看了起来,此去路途漫漫,她怎会不小心翼翼。
离开广陵之后不过三日,白沐青不禁摇头叹息,这要取她性命的人未免脾气太过急躁,缺了城府,听着屋外刀光剑影的打打杀杀,白沐青取过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水,喝得悠闲。
大渝皇帝不算小气,派来护卫的车队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毕竟到临苏境内来接人,自然不能太招摇,可来的护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白沐青自己武艺不行,但识人的本事可不浅,从人身旁路过,听呼吸便知道功力有几层。
门外德穗喊了一声公主再冲了进来,他神色有些慌张,但看坐在桌案前淡定喝茶的白沐青不禁愣了一下,随即俯身禀报:“公主,客栈埋伏了刺客,但刘将军早有防备,所以奴才特来请公主宽心。”
这么说了,但觉得此时有些多余。
白沐青看着茶中那飘着的一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刘将军?原来领头的竟是皇上身边的红顶将军刘善宇,皇上对我可真是费心了,派大渝皇宫第一高手来护卫我。”
刘善宇的身份本就该保密的,德穗也是一时晃神才喊了一句刘将军,却不想晋城公主竟将人家名号都报出来了,不由得心存佩服。
“公公不必站着,外头怕是也要纠缠一番的,这乡野境地也不乏好茶水,坐下与我同饮一杯吧。”
“奴才不敢。”
“我如今还在临苏境内,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到大渝,公主这身份也做不了数,何必这么拘泥,我只当公公是位长者。”
德穗扑通跪在了地上,“公主切莫担心,奴才们就算拼了性命也会将公主送回大渝!”
白沐青眼珠微转,起身走上前,缓缓开口言道:“这屋外的人可不这么想,他们也不会是唯一一个不这么想的,公公原本在宫内当差平白被我连累,是我对不起公公,何必还这么跪着。”
德穗抬头,看着站在他一步之外的晋城公主,“您当真是晋城公主……”这一句感慨让白沐青凝眉,原本只想试探德穗一二,如今听他这口气倒觉得也发有意思了。
“皇帝陛下都宣旨召我进宫了,我还有假不是?”
“正是因为陛下的旨意,奴才一直以为您并非真的晋城公主,若是真的陛下定……”说道此处才觉得食言,德穗闭了嘴。
“陛下定会怎么样?取了我性命?”
德穗不言语,表示默认了。白沐青俯身低头问道:“公公到底何人?”
“奴才就只是皇宫里当差的一个奴才,怕是公主记不得了,早年公主幼时莲池水畔,奴才承过一恩,一直感怀于心,不曾忘。”
“莲池水畔……”
莲池,对于白沐青来说有些陌生了的名字,隐约记得在大渝皇宫之内的确有个莲池,每年夏日父皇都带她赏荷玩藕,只是面前这人却真的记不得了,“当年与我有些瓜葛的人,如今多半投胎转世了……”
“那时奴才入宫不足半年,当年……并没人会注意到我一个小小奴才……”
当年……每每提到这个词,白沐青都觉得心头一震,此时门外的一切动静似乎都消停了,只听屋外有人回禀,“回禀公主,江湖宵小之辈滋扰公主,属下已经清理干净,请公主安心歇息。”
江湖宵小,看来门外之人知道是何人,却不想让她知道,她嘴角一动,只言一句:
“辛苦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