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一本古籍,倾城窝在角落静静的看着,窗口晒入的阳光刚好落在她盖在腿上的小毯子上,一头长发用一支玉钗随意插着,落下的几缕顺着鬓角躺着,慵懒得很。
匡的一声,门因为被大力的推开来来回回的摆动,倾城不喜看书时被打扰,眉头微微皱起,抬头看看是哪个不懂事的毛躁鬼,抬头望去,门口站着的那人遮住了许多阳光,阴影里他的面容比几月前似乎沧桑了些。
倾城挪了挪身子,摊子顺着脚滑到了地上,倾城皱着的眉头更深了,“此时你不该在练功嘛,怎么来了这里?”
明一一愣,原本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算来也三个月未见了,而这三个月仿佛隔开三年一般,可她开口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昨日才见过一般,而她回来倾城好些日子他们明明未曾打过照面。
倾城看着他不发一语,慢慢走过来拿起地上的摊子,拍了拍灰尘替她又盖了回去,花城这里才入秋,倾城却要盖上摊子,定是身子还弱的很,“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好得很,怎么,你这是还在内疚啊?”倾城一脸很错愕的样子,“老头没告诉你我这身子是旧疾?”
“无崖子前辈与我说了,但毕竟……”
明一还未说完,倾城掀起摊子一脸笑意的凑到他跟前,手执那一缕鬓角躺着的长发,在明一脸上来回扫了几下,“傻和尚,你这不是想借着这事装作一副愧疚的样子,来个顺水推舟,对我的一辈子负责吧?”
明一看着倾城那谄媚的样子,像是求之不得要投怀送抱的神情,原本心里的那些愧疚消失得荡然无存,他像是躲瘟疫一般后退了两步,倾城像是料到他会这样,身子也看似无意的缩回了角落。
“真是不解风情的傻和尚。”嘴里像是很扫兴一般,又拾起了身边的那一本古籍,“虽然无命已经回去了,但是你练武可不得偷懒,内力若是不能好好的引导,练功容易走火入魔,到时候可又要我花银子给你治了。”
明一如今似乎已经喜欢她嘴不饶人了,也学会自动去忽略一些话,自己落座在里倾城不远的椅子上,目光无意间落在她手中那本书上,“昨日我看过这本书,上面有你的批注,既然看过怎么又看了?”
倾城合起书,但未搁下,看向明一,一脸好奇的问:“既然你看过,那你觉得丘项燕这人如何?”
“丘项燕?”明一一愣,他记得这个名字,是大渝高祖时的丞相,“看书中记载的几件大事,他是个溜须拍马之徒,从一个小小的后庭中尉坐到丞相之位靠的是阿谀奉承,这样的人最后落得凄凉下场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
“只是什么?”倾城的眼中对他这遮遮掩掩不愿说出的话更是好奇。
“只是我觉得你批注得那句话很是有理,秦氏一族的冤案以及后来利州的暴乱都不能算在他的头上,还是应该怪高祖皇帝昏庸,才会滋长了朝廷的不正之风。”
明一说完之后倾城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那眼神里没有不赞同却也没有赞同,他觉得有些尴尬,随口转了话题,“你这人真是蛮横,我问你的你还未回答,怎么看过的书还再看一遍。”
“因为这是我去年看的,今年的我对很多事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明一觉得倾城说这一句话时,并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她,或许他也真的不知道哪个才是她。
“你赖在这里是想着偷懒不练功是吗?”伴随着话音落地,倾城随手拾起砸过来的书恰好落在明一的胸口,力度虽不大,但还是着实挨了一下,“一本书都接不住,不知道是我二哥教的太差,还是你够笨的!”
“果真心狠手辣的你才是你!”明一抛下这句话就大步流星走出了书屋,留下倾城被这句话弄得一脸莫名其妙。
明一刚走,花音推开门走了进来,倩影依依,虽是背着光也瞧得出那是一张极美的脸,也是倾城常常会临摹的脸,此时那张脸上堆着疑惑,“主子,你怎么气着明公子了?”
“什么公子,也就是个傻和尚。”倾城伸手取过花音端来的糖水,“明明是自己误闯来惹我数落,莫名其妙还憋着气走了。”
“哪里是误闯呀,方才我在小厨房与杜若闲聊,瞧见明公子路过听到我说主子在书屋,便匆匆往书屋这里来了,明明是特意来看望主子的。主子没回来之前他总有意无意到竹屋周围闲逛,说来也是奇怪了,主子回来许久了,他竟一次也未去过竹屋。”
花音是倾城一手调教的,跟着她已然有四年了,倾城当然知道这么一长段的话绝非是无意的,她在暗示自己明一对自己还是关心的。
花音见倾城没有反驳,便接着替明一说好话,“其实明公子练功一向很勤快,就连子衿姐姐都说他能在无命阁主手下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活到现在也是不易的,听说主子在信里提及让他没事来书屋看看这里的古籍,公子可是夜夜都在这里读书到很晚的。”
“我才不在多少时候,看来我家花音这心都不在我身上了,句句都是明公子的好。”倾城戏弄着花音,但心里的确因为花音这席话感到欣慰,这一屋子的书不是史记就是治国之策,她原以为明一只愿读佛经的。
“主子莫要笑我,若是那一日主子嫌弃我笨手笨脚了,我就去伺候明公子了,他待人可和善了。”花音在倾城面前向来没大没小,突然想起初次与明一的见面,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这死丫头,急着想离开我就算了,还自己偷着乐!”倾城一脸置气的样子,斜了她一眼。
“主子别气啊,我笑还不是因为主子,主子定是顶着我脸的人皮面具见过明公子吧,我头一次去给他送药,他将我认作了主子,那从床上倏地就起身了,握着我的胳膊前前后后的看,一直问我伤都好了不是,最后看着我的眼睛又愣着说不是不是的,那样子怪有意思的。”
花音偷偷观察这倾城脸上那微妙的神情变化,“主子,你说着明公子是不是对主子有意啊?”
“我倒是希望他对我有意,那便省了不少麻烦了,”倾城没好气的白了花音一眼,“他对我不过是那颗向善的心在作祟吧了,不过有这份愧疚也是不错的,欠得多了我才能让他还啊。”
“主子又开始了,”花音每次都觉得深沉的主子最是无趣,“我去瞧瞧炖的药好了没。”
花音转身出了书屋,倾城又打开了手中的那本书,想起明一方才的那一番话,她是故意考他的,不是为了看他有没有看过,而是看他适不适合做一个君王,然后她听完他的话依旧没有答案。
我可以为你安排一切,但是合不合适那个位置却是我无能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