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一被抓到他见到想见的人不过才三日,只是他从未想过那人竟如此正大光明的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府上,而安排见面的地方就是花园一处闲庭。
桌上摆着茶水点心,微风拂过,亭子四周的纱帐会略略跟着起舞,没有侍卫守着,但明一知道暗处至少有十余人盯着他。
带他过来的人什么也没有,而他在亭子中等了片刻,便取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连日赶路吃得也应付,加上那一日得罪了梦驼铃他更是没能吃一餐温饱,所以看到精致的点心也没有犹豫,拿了一块就抛进了嘴里。
“公子倒比老夫想得豁达,倒不怕这茶水点心里下了毒?”说话的是一位老者,胡须发白,双眼深邃,颇有智者的风范,明一见过他两面,虽然只是远远的。
明一起身,俯身行礼,“晚辈见过薛老前辈。”
来者正是临苏当朝宰相薛楚怀,一位称病十年未上朝的宰相,却没有人取代得了他的位置,在临苏,甚至在九荒都是一个传奇。
明一未称呼他为薛相,而只是以晚辈前辈的身份称呼,显然是想避开身份上的敏感与争议,显得谦逊有礼。
“老夫请你来做客,但怕是老糊涂话说得不够清楚,手下的人怠慢之处,就请看在这张老脸上见谅了吧。”薛楚怀年轻时曾是武将出身,所以虽然年过花甲,但身子看起来坚朗的很,落座时动作也干净利落。
明一替他倒茶,浅笑,“能够机会得见前辈,曲折一些也是值得的。”
听此话藏有它意,但薛楚怀便像是没有听出来一般,斜了一眼茶杯里的茶水,“最近手里这帮子人常常随意揣测我的意思,往往弄巧成拙,就像是这茶水一般,我原本是好意拿出御赐的春叶来让你品尝一番,但就怕有人误解我的意思,胡乱添加了些什么。”
明一落座在另一侧,明知薛楚怀的意思是茶中可能有毒的意思,但是面色不该,笑对薛楚怀的双眸,“前辈说笑了,晚辈早就听闻前辈调教下属有方,前辈的意思底下人自然不敢随意猜测,若是真有愚忠的奴才,见前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我会面,自然也不会有别的误会。”
对于明一这样的解释,薛楚怀的眉头轻轻挑动,只含笑微微颔首,取过桌上那一杯茶水含了一小口,“这春叶泡过了时辰,失了其最精华的味道,真是可惜。”
“晚辈不懂品茶,只觉得茶能解渴便好。”
“我倒是忘了,听说你是在寺庙中长大的,出家人自然讲究得不多。”
“前辈所言甚是,出家人需清心礼佛抛弃一切执着杂念,食能饱腹,衣能遮体即可,并不讲究。”
“佛经我也常诵读,其间的道理似浅颇深,”薛楚怀打量着明一,取过面前的一块白云酥放到了他面前,“但偶尔也疑惑,这样的不讲究是否是另一种执念呢?”
明一竟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一直以来诚信立佛对他来说就是最应该的事,却未曾想过这样的念头或许也是执念,“师父一直说我缺少佛根,参悟不深,看来果真是如此。不过如是向心中所望的执着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明一看着面钱的那一块白云酥,将它放回了盘中,“这白云酥里添了核桃,我自幼不能食,只能辜负前辈的美意。”
这是试探,明一不能食用核桃的事情,知道的人怕是已经不多了,就连方二爷也是不知的,明一没想到薛楚怀竟知道。
“明一哥……”蝶轻不知道是从哪里冲出来的,而还未接近到亭子,就被暗中的侍卫拦了下来,只见她冲着薛楚怀喊着:“不许伤害明一哥!”
明一打量蝶轻,见她身上似乎没有伤痕,心里才放心,对于她对自己的担心明一出言安慰,“蝶轻,前辈并无伤害我之意,只是有些误会才让我们出现在此地。”
“明一哥,他是狡猾的老狐狸,你可千万不能轻信。”对明一的担忧是那样直白,就像对薛楚怀的防备一样。
明一正欲开口再说什么,薛楚怀突然笑着站起了身子,他一招手,那侍卫便松开了蝶轻,得了自由的蝶轻飞奔到明一的身边,像是怕再失去一般紧紧的握着他的胳膊,那护着明一的眼神让他一时有些尴尬。
“年少正是好啊,无所畏惧。”薛楚怀略带深意的眼神扫过蝶轻与明一,然后接着说:“老夫累了,就不再留你们做客了。”
“前辈……”明一的来意还未达到,他还欲说什么,但看薛楚怀已经转身明显去意已决,便收了心中所要想得话,至少能这么顺利的带着蝶轻离开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