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婶,我来看看林叔!”
南菻嫣走进林家院子时,王心茹正在往簸箕里晾着咸菜,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干起着细腻的活却毫不不含糊。动作麻利的将咸菜翻了个身,一一摆开。
“嗯,跟我来。”
王心茹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不怎么说话。转过身见是南菻嫣,便点了点头,抬脚向里屋走去。
“林叔,最近怎么样了?”
南菻嫣撩开布帘,冲躺在床上的林秀才笑道。南菻嫣早就习惯了王心茹的脾气,再也不会有一开始的尴尬了。王心茹虽然面上冷淡,可是心里却放着一杆秤,要不昨天也不会为自己挡下王寡妇那一下。
“还是老样子,菻儿姑娘,我求求你了,你劝劝心茹吧!我们林家,可不能再拖累她了。”
林秀才见南菻嫣来了,先是一阵苦笑,接着便又向南菻嫣请求道。
“你闭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王心茹既然跟了你,就不会做那狼心狗肺的事!”
南菻嫣还未说什么,王心茹便抢先瞪了林秀才一眼,咬着牙说道,让人看了止不住的心疼。
“林叔,你放心吧,慢慢来总会好的。林婶婶照顾你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婶婶的心意?你这不是诚心在气婶婶吗?”
南菻嫣走到床边,拉过林秀才的手腕,将两根手指搭在上面,冲林秀才安抚的笑笑。
林秀才只得妥协,也不说话,只是有些失落的低着头。王心茹转过了身去,没曾想,南菻嫣的一句话却让王心茹羞红了脸,也不觉红了眼眶。
想王心茹嫁到林秀才家时,那也是南街村出了名的漂亮媳妇。林秀才年纪轻轻便满腹经纶,读书人文雅,又懂得体贴媳妇,村里多少人在背地里嫉妒着王心茹。
只可惜,这本来挺般配的一对,却突然出了这桩子事。林秀才就这么躺在床上,大腿没有一点知觉,好好的一个人,这不就是废了吗?
村子里的人又开始议论,说这林秀才可怜,这媳妇虽然长得漂漂亮亮的,可毕竟一个女人,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跑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王心茹不但没有离开,还换上男人家的衣服,去码头抗沙袋。
众人心下震撼,都在猜着王心茹能撑几天,就这么十几年过去了,王心茹从当初的蒲柳之姿成了今日的模样,却一直守了这林秀才十几年。
把完脉,南菻嫣便照例开始施针。
伏兔,阴市,梁秋……南菻嫣曲起手臂,指实掌虚,拇、中、食三指齐力,无名指和小指略翘起,按照穴位一一下针。南菻嫣已经将这套针法摸了个透,下针提插捻转,摒除杂念,凝神静气,尽一身之力,轻巧灵活运用毫针。
除了肌肉下意识的痉挛,林秀才还是丝毫没有反应。看着满头大汗的南菻嫣,林秀才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一旁站着的王心茹倒是没有说话,可眼中却闪过一丝黯然。
南菻嫣专心致志,捻、转、提、插一个连贯的动作,作回旋式进出,在银针落在膝盖内侧的曲泉穴是,林秀才的退下意识的缩了一下,不似之前的痉挛。
南菻嫣微微震惊,这是施针多日以来,林秀才反应最大的一次。屋子里一瞬间变得安静,连三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谁也不敢先出声,唯恐是大梦一场。
“林叔……你感觉怎么样?”
吸了一口气,南菻嫣缓缓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死寂。就连一向装作不在乎的王心茹,也满怀着期盼望着林秀才。
林秀才的脸上依旧木木的,没什么表情,看了南菻嫣一眼,却并不说话。南菻嫣感觉到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王心茹眼中刚刚燃起的火花又暗淡了下去。
“我……我好像……好像感觉到了!”许久,当二人都有些失望的时候,林秀才却哆哆嗦嗦的开口,瞪大了眼睛,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
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连累媳妇受苦受累,还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林秀才比谁都心痛,不然也不会一看见来客,就让人劝王心茹改嫁。林秀才比谁都希望自己的腿能好起来,可是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不大相信这是真的。
“真……真的吗?相公,你感觉到了?”
王心茹此时早已乱了方寸,扑倒在床边,死死捏住手里破旧的被子。南菻嫣发现王心茹手指关节处有些发白,手指也是在不住地颤抖。
“我也不太确定,好像是有,又好像……”
对上王心茹殷切的目光,林秀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微微的撇过脸去,不确定的说道。
这话一出口,倒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子浇在了王心茹头上,整颗心都凉透了。
“林叔,林婶婶,你们都别急。”
南菻嫣见二人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轻轻的拍了拍王心茹的手,低声安抚道。
王心茹的手很大,手指很粗,却也算得上修长。若是没有那些厚厚的老茧,以及裂开的口子,南菻嫣依稀可以从这双手,看出原本较好的手型。
“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
在二十一世纪,手被称作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没有女人不爱惜自己的手,作为一个手控,前世的南菻嫣一直用各种护肤品,将自己的手滋润的很好。此时看见王心茹的手,南菻嫣不觉心中酸涩。
王心茹那双手,不是给永远干不完的家务弄得又粗又硬。那双手粗糙的像开裂的蛇皮似得,为了洗衣裳,又给弄得又红又肿。王心茹的手,是真的有小蒲扇那么大,每一根指头都粗得好像弯不过来了,皮肤皱巴巴的,有点儿像树皮。
“林叔,菻儿还没扎完,接下来的一针您注意点!”南菻嫣忍住心中的酸涩感,转过头来冲林秀才笑道。
见林秀才表情严肃,止不住的点头,而王心茹也是一脸热切的看着自己,南菻嫣不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