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人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个女娃娃？”随侍转过头，瞄了一眼宁水月与梨香。

少年眺望远方，目光清冷，他道：“明日即可抵达益州城了，听你们口音，应该是益州人吧？”

“是。”宁水月与梨香点点头。

“少主人家住太原，这次买你二人，并不是家中缺少仆人，只是想搭救你二人。”随侍插嘴道，“明日路过你们的家乡益州，你们可以回家去了。”

“我们无家可以归。”宁水月道，“我养父母已死，大娘和婶婶想卖掉我，我才逃出来的。而梨香，自小便是乞丐爷爷捡来的，如今乞丐爷爷已逝，她也无处可去。”

“你们可想留在益州城？”少年转而问道。

“不想！”未曾想宁水月与梨香相视一望，都摇了摇头。益州虽是她们的家乡，那里却已无亲无故。如今有眼前这位温良和善的少年做她们的少主，只要跟着他，就不愁没有饭吃，她们没有理由留在益州。

“那好，你们随我去太原吧。”少年说完，继续策马，向前而去。

“既然你们想要跟着我们少主人回将军府，就一定要守将军府的规矩！”随侍道，“否则的话，一样会被老夫人赶出将军府！”

“将军府？”宁水月轻喃，她转过头，望着随侍身后的梨香，一样是惊愕的表情。

随侍见她二人脸上有惊异之色，便道：“我们少主人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慕容延钊，慕容将军戎马一生，立下赫赫战功。”

她早就预料，少年小小年纪，气度不凡，出手阔绰，一定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不曾想，竟是大宋立下赫赫战功的慕容延钊将军之子。

宁水月不是没有听过慕容延钊的名讳，街头巷尾偶有说书卖唱之人，戏说他的故事。他多子，不知道这位少主人，是慕容将军的第几位儿子呢？如今，慕容将军已作古，不知道慕容家还否有当年的荣光呢。

“水月斗胆一问，少主人是慕容将军的第几子？”

童言无忌，对于十岁孩子的问话，他并不觉得意外，更何况，他也才十四岁，并不喜礼数，现在游玩在外，更不必拘泥于礼节了。

少年大笑，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道：“我叫慕容德寔。”

落日之前，慕容德寔命随侍订了几间客房，马儿牵去后院饮水喂草，四人围坐在一起，不拘小节地吃了顿便饭，宁水月与梨香被安排在慕容德寔对面的客房里安歇。

躺在榻上，宁水月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连日来的旅途劳顿，早已让她们灰头土脸，身心俱疲了，还好没有落入大漠老叟之手。

“水月，还好这一次有惊无险。”梨香也感慨道，“还遇见这么一位风度翩翩的少主人。”

“是啊，这几日的旅途劳顿，累散了骨头。”宁水月拍了拍自己的头上的沙尘，道，“我去找店小二要水，好好的洗一洗身上的晦气。”

“我也要！”梨香抿嘴一笑道。

看来，此刻的梨香煞是开心，再也不必发愁吃不饱饭了，也不用发愁无处栖身了。

宁水月叫了热水，浴桶里加满了热水，木桶里洒满了娇艳的玫瑰花瓣，袅袅白雾萦绕，香气宜人。

“梨香，我们一起洗吧！”宁水月说。

“好呀！”

宁水月褪去身上衣物，进入木桶中，被袅袅白雾与玫瑰香气所包围，片刻，梨香也踏入水中，与宁水月相对而坐。

“水月妹妹，你是否十岁了？”梨香伸出手去，轻抚宁水月额头的湿发。

“是啊！”宁水月道，“梨香，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我时运不济，同是沦落之人，一晃就十一岁了，好人家的女孩，都要物色好人家了，怕是你我的命运……会孤寂一生，终身为奴为婢。”梨香每当想到这些，就更是自怜自艾起来。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宁水月伸出手去，帮梨香拭去脸上的泪水，接着道，“前日我们还在忧心自己被大火烧成灰烬，现在看来都是杞人忧天。如今我们跟随少主人回太原，定是新的开始，梨香姐姐莫要哭了。”

“若是以后能嫁与少主人做妾，那该有多好。”

梨香自小跟着老乞丐乞讨，早没了高风亮骨，自是从骨子里看轻了自己，哪怕是悄悄喜欢少主人这样的少年，也只是期望可以做妾而已。

“三六九等，都是由人区分的，谁都不是天生为奴的，他们地位高，只不过是他们命好，生在将相之家罢了，梨香你不该看轻了自己，你哪里都不比别人差，若是你喜欢少主人，可以向他表明心迹。”宁水月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清傲之气。

梨香望着宁水月，她不卑不亢，同是弃儿，却似大家闺秀一般，坦荡大气，而自己，却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卑微如尘，不敢做一丝一毫越矩的事情。

“身为下人，身份低微，万万不敢如此。”梨香的脸蓦然红了，她道，“今日的话，只是我二人的小秘密，你不要说与别人听。”

“不会的，梨香姐姐，你放心好了。”宁水月灿烂一笑，露出雪白的皓齿。

这释然的笑容，久未曾见。

就算前程吉凶未卜，二人依偎相伴，也不会太孤单。

翌日清晨，一束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来，几声公鸡的啼鸣声打破黎明前的寂静。客栈里的宾客纷纷醒来，各忙各的。

宁水月和梨香，也被慕容少主随侍的敲门声唤醒。

“水月丫头、梨香丫头——”随侍唤道，“起了吗？用完早膳，我们就该上路了。”

“哎，知道了！”

宁水月与梨香答应着，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装与发饰，匆匆开了房门，随慕容少主的随侍下了阁楼。

客栈的早膳极其简单，慕容德寔叫了几碗白粥，一笼香菇肉包子，一份绿白相映的菠菜豆腐。

梨香自小男扮女装乞讨为生，极少吃过饱饭，比宁水月大一岁，却比宁水月还要瘦小，她上了桌，闻见香味儿就忘了所有，只顾埋头吃东西，一个人吃了四个香菇肉包，少主的随侍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好像，这几日来每当用膳，他都是用这种眼神瞧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