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庆殿。

香菱端了一杯莲子羹，呈给皇后，她低声道：“娘娘，奴婢这次出宫，遇见了一个人。”

“谁？”郭慕青不解地问道。

绿芽道：“香菱。”

“香菱？”郭慕青一头的雾水，不知道此女是何人，她努力搜寻着记忆，希望可以想起点什么。

“香菱是谁？”郭慕青再次道，“本宫好像不认识此人。”

绿芽压低声音，谨慎地道：“她是潘氏的贴身婢女。”

“潘氏？”郭慕青不解，微微蹙眉。她用汤匙搅动着瓷碗里的莲子羹，眼睛微微眯起。

“就是皇上在襄王府纳的第一个王妃。”绿芽谨慎道，“潘素雪的贴身婢女，香菱。”

“你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郭慕青撂下手中的汤匙，道，“潘素雪的尸骨怕是都已经化成灰了，提她的婢女做什么？”

绿芽道：“娘娘恕罪，奴婢并不是找娘娘晦气，而是奴婢这次出宫，恰好遇见了她，她手里有潘氏赐给她的物件，奴婢看过了，那就是潘氏的贴身饰物。她憎恨月奴，因为月奴害她主子早逝。她说，新进宫的刘娥，根本就不姓刘！”

“那姓什么？”郭慕青一挑眉，重新拾起汤匙，搅动着碗里的莲子羹，不紧不慢地吃着，丝毫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绿芽道：“姓宁，宁水月！”

郭慕青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莲子羹，她语气缓缓地道：“是她又如何，在刘娥进宫之时，本宫就已经猜测到，她就是宁水月。既然皇上非要将她弄进宫，本宫又怎能阻止得了？”

“那个女人，手段非常，留不得的。”绿芽道，“不信娘娘可以召见香菱，听她说一说，潘氏到底是怎么死的！”

“哦？”郭慕青神色转冷，她道，“潘氏，难道不是病死的吗？”

绿芽摇摇头，道：“娘娘您宅心仁厚，不知道毒妇的手段，奴婢是怕娘娘您中了她的计，步了潘氏的后尘……”

“大胆！”郭慕青怒道。

绿芽连忙跪在地上，连扇自己耳光，她语气诚恳声泪俱下地道：“求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也是担心娘娘，忧心娘娘的地位，才会口不择言，望娘娘恕罪！”

郭慕青叹了口气，抬了抬手，道：“你起来吧，明日，把香菱召进宫里来，本宫要问一问她。”

“是，皇后娘娘。”绿芽颌首道。

次日，香菱蒙了面纱，被绿芽带进了德庆殿。

香菱进得大殿，跪在地上，道：“奴婢香菱，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郭慕青道：“你起来吧，把面纱摘下来！”

香菱抬起头，冷眸扫向郭慕青的脸，那是一张母仪天下的脸，倘若自己的主子没有早逝，坐在皇后宝座上的人，怎么会轮到她？

“奴婢可以不摘吗？”香菱不卑不亢地道。

“为什么要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郭慕青反问。

香菱颌首，道：“奴婢怕吓到了皇后娘娘。”

“本宫不怕，你摘了面纱。”郭慕青道。

郭慕青望着香菱，见她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黑色面纱，她一袭素衣裹身，眼睛里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她的脸上有几道伤口，坑坑洼洼，将她的面部衬托得格外可怖。

郭慕青虽然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她的脸给吓了一大跳，她连忙道：“你还是戴上面纱与本宫说话，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郭慕青暗道，她从前是潘素雪的贴身侍婢，怎么会如此丑陋不堪？

香菱伸手，轻抚自己的脸颊，眉头一蹙，道：“奴婢被宁水月的车马追杀，坠落悬崖，幸好坠落在溪水处，才侥幸保住了一命，但是因为我四肢被摔断，不能行走，在溪水岸边趴了两日，我的脸被石头磕破，流出鲜血，招来蛇鼠，被蛇鼠啃咬为食，若非我拼命拍打，垂死挣扎，恐怕早就被蛇鼠给吃了。两日后有猎人路过，我才侥幸活了下来。”

“戴上面纱，戴上面纱再说。”郭慕青年轻时虽然也时常游走江湖，救济穷人，但她哪里知道世险恶，哪里见过如此可怖狰狞的脸。

香菱唇角轻扬，露出一抹轻蔑地笑意，她将面纱重新戴上，道：“奴婢现在可以说了吗？”

郭慕青点点头，道：“你可是潘素雪的贴身婢女香菱？”

“奴婢正是。”香菱道。

“你可认得宁水月？”郭慕青反问。

“化成灰奴婢都认得。”香菱说着，从身上抽出一张画，呈给了郭慕青，“您以为她真的是刘娥吗？她是十几年前迷惑皇上的月奴。”

郭慕青拿过画，望着画中的女子，那分明就是刚刚被皇上接进宫来的刘娥。她眉头微微一蹙，即便是早就知道的刘娥身份非同一般，心还是莫名地颤了一下。

“你说潘氏是被她害死的，你有何证据？”郭慕青问道。

“奴婢就是证据。”

香菱将多年前，潘素雪与宁水月的恩恩怨怨一一道来，最后，她道，“多年前的那些是是非非，奴婢亲眼所见，还请皇后娘娘，替奴婢除掉那个贱人，也替您自己除掉后患。”

郭慕青道：“你也说，那些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本宫不能凭你一面之词而妄下断论，况且，她是皇上所真爱的女人，岂是本宫说发落就能发落的？你先下去吧，你说的那些，本宫知道了。”

香菱哑口无言，像是嘴里被塞了一只生鸡蛋，半晌，绿芽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谢恩离开德庆殿。

香菱道：“你的主子太过软弱，早晚会被宁水月除掉的！”

绿芽打了个寒颤，快步上前，追上香菱，道：“我知道，我们家娘娘太过仁慈，只有我这个做奴婢的，替娘娘操碎了心，才能让宫中更加安宁些了。”

香菱停住了脚步，道：“我今晚留在宫中，帮你们家娘娘除掉宁水月，如何？”

绿芽打了个寒颤道：“你这可是杀头之罪！”

香菱冷笑一声，道：“我已经是死过几次的人了，难道还怕死？在我们家王妃去世之时，我就该随她而去的，不过是没有手刃仇人，不甘心就此赴死罢了，等我杀了宁水月，皇上把我千刀万剐，我都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