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丁谓面圣，道：“既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刘美人，精心布置了这样一个局，让杨婕妤与刘美人一起往里跳，那背后那个布局的人是谁呢？不用微臣明说，皇上也应该明白，定是后宫的某位……”娘娘二字他没有说出口，皇上会明白。

“不管是谁，胆敢谋害皇子，就是诛杀九族的死罪！朕命你继续查下去！”赵恒拍案，怒道。

丁谓颔首，道：“之前经过微臣查访，宫女黎娟已经亲口承认她做假证，然而在她尚未说出凶手名字的时候，就被人冷箭封喉杀人灭口了……而黎娟，可是王蓁蓁手下的人。”

这样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吧，丁谓暗示皇上，王蓁蓁就是幕后真凶！

“她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赵恒怒道，他的头有些痛，心也有些痛，他摇头道，“朕的皇儿，朕的心好痛……”

“皇上，一个得不到皇上宠爱的女人，因为嫉妒，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丁谓道。

“把王蓁蓁给我抓起来，押入天牢！”赵恒命令道。

皇上一声令下，宫中太监们不敢怠慢，直接将王蓁蓁给抓了起来，关押进了天牢。

宫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皇后郭慕青的耳朵里，她连夜赶去福宁宫求见圣上，希望圣上可以网开一面，放过她的表妹。

王蓁蓁家世显赫，还是皇后的表妹，但再厉害的背景，也扛不住谋杀皇子的罪名，王蓁蓁锒铛入狱，她哭喊着，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紧攥住牢门，哭喊着：“小皇子不是我杀的！与我无关啊，我是被冤枉的！放我出去，我要见皇后娘娘！”

她喊了许久都没有人来搭理她，她喊累了，颓然坐下来，哭泣起来：“我一定不会死的，我还那么年轻，表姐一定会救我出去的！表姐一定会救我出去的，我还不想死，表姐，表姐，呜呜……”

丁谓进得天牢，指着王蓁蓁，对手下道：“把她给我捆起来，用刑！”

“是！”

王蓁蓁见到这样的阵势，吓得花容失色，她瞪大了眼睛，连忙躲到角落里，浑身发着抖：“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

她无谓地挣扎着，王蓁蓁被两个狱卒架出牢门，捆在了刑具上，丁谓冷笑一声，道：“为避免遭受皮肉之苦，你还是招了的好！”

“小皇子不是我杀的，我怎么招？”王蓁蓁怒道，“你们这是草菅人命！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

“是皇上命本官查办此案，你敢污蔑当朝官员，就是污蔑皇上！”丁谓道，“施鞭刑！”

狱卒上前，抡圆了胳膊，狠狠抽向王蓁蓁，王蓁蓁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刑法，惨叫声不绝于耳，白色的囚衣都被皮鞭上的血迹给染红了。

丁谓做了个手势，狱卒停止了抽打，丁谓上前一步，捏住王蓁蓁的下巴，道：“招还是不招？”

“不是我杀的，我怎么招？”王蓁蓁气若游丝地说出这几个字，她已经承受不住这些痛苦了，可是她不能因为怕痛，就招了这莫须有的罪名，连累自己的家人满门抄斩啊！

“撒盐，继续抽！”丁谓语气冰冷地道，“直到招了为止！”

王蓁蓁听见丁谓这样说，心顿时就绝望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表姐来救她。

一把把的白盐洒向王蓁蓁，她的头发上、脸上、身上都布满了白色的盐粒子，凄惨的叫声划破天空。

一声声皮鞭抽打，将王蓁蓁带入无限痛苦的深渊，她哭喊道：“不要打了，好痛，好痛，不要打了……”

但是她还忍着剧痛，不招，皮鞭从未停止，狠狠抽打在她娇嫩如花朵一般的肌肤上，被抽碎裂的皮肤渗出殷红的血迹，染红了皮鞭。

“我招，我招……”王蓁蓁哭喊道。

皮鞭顿时停止了抽打，丁谓将准备好的认罪书，摆在王蓁蓁的面前，让她签。

王蓁蓁用颤抖的双手拿起笔，然后凄惨地笑着，将认罪书画了个乱七八糟，她笑道：“不是我杀的，你们要屈打成招吗？你们打死我吧，打死我算了！”

丁谓的眼睛里略过一丝不悦，他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我看她能耗到什么时候，做假证的人，是你的人，真凶除了你，还会是谁？”

福宁宫外，皇后长跪不起，只因赵恒说了不见二字。

安尚文卑躬屈膝地上前，试探着问道：“皇上，皇后在外面都跪了一个时辰了，皇后娘娘的身子本来就弱，皇上您看……”

“朕知道，她是为了王蓁蓁而来。”赵恒继续批阅奏折，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皇后娘娘晕倒了，皇后娘娘晕倒了——”此时门外传来太监的呼声。

赵恒连忙起身，丢下手中的笔，朝殿外走去，太医已经急匆匆赶来，为皇后娘娘把了脉，太医道：“皇后娘娘有孕，不宜太过操劳，微臣给皇后娘娘开些安胎药喝了就没事了，皇后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

赵恒听了太医的话，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忧愁，什么都说不上来，他搀起郭慕青的手，凝望着她，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皇上是说臣妾怀孕这件事？”郭慕青反问。

“嗯。”

“臣妾原本想要把这件喜事亲口告诉皇上的，可是皇上一直忙于政务，没有来德庆殿安歇，臣妾也就没有机会把这件喜讯告诉皇上。”郭慕青道。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朕你怀了龙子？”赵恒责怪她道，“这样朕怎么忍心让你在外面跪那么久？你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爱惜腹中的小皇子呢？”

“皇上不肯见臣妾，臣妾只有跪着！”郭慕青道，“臣妾说过，要亲口把这个喜讯告诉皇上，而不是通过太监宫女之口，我们是举案齐眉的夫妻，不是吗？”

赵恒躲开了郭慕青灼灼的目光，在他心目中，真正的妻子，只有刘娥一人。

郭慕青何等的聪明，又怎会不知他的心并不在此？

郭慕青道：“蓁蓁那个丫头是任性蛮横了一点，肯定在宫里得罪了不少的人，但是她还不至于坏到去谋害小皇子，她也没有那个心计，皇上，臣妾求您放了她吧！”

“是不是王蓁蓁杀人，要看证据，不能仅凭皇后的一面之词，否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朕的小皇子怎能白白死了？朕也无法向杨婕妤交代！”

“臣妾是怕蓁蓁被屈打成招啊！她还那么年轻，从小到大被宠着长大的，没有吃过一点点苦，皇上，臣妾求您网开一面，放了蓁蓁吧，臣妾以身家性命保证，这件事情一定不是蓁蓁做的，她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她就是太单纯了……”

“朕不想听这些，皇后请回吧！”赵恒皱眉，道，“送皇后回德庆殿！”

“皇上，臣妾句句属实，蓁蓁定是被人利用，您要吩咐丁谓，不能让他用刑啊！蓁蓁若是死在天牢，我怎么向她的父母交代？皇上……”

“快扶皇后回德庆殿安胎！”赵恒听见这些，就头痛，心乱如麻。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前所未有的累，皇儿，偌大的后宫，为什么留不住一个皇儿呢？这个时候，有一个想法在心中成形，他要去祭天，祈求上天庇佑大宋，庇佑赵氏子孙。

赵恒召丁谓再次进宫，询问案情进展，他斜躺在榻上，微闭着双眸：“王蓁蓁招供与否？”

丁谓摇摇头，道：“微臣对她施以鞭刑，她还是没有招，看来这点皮肉之苦对她算不了什么，她的嘴还挺硬，待微臣明日换了别的刑法，不怕她不招供！”

“你想屈打成招吗？”赵恒突然睁开眼睛，冷冷望着丁谓。

丁谓打了个寒颤，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是你亲口说对她施以鞭刑！你有什么不敢的？！”赵恒道，“朕想要真凶，而不是屈打成招的替死鬼！丁谓，你明白吗？”

“臣明白，明白！”丁谓连忙叩首如捣蒜，赵恒轻易不发火，发起火来也很可怕。

“下去吧！”赵恒冷冷道。

赵恒虽未说“不许用刑”这四个字，却也用他的态度表明了，他不允许丁谓对王蓁蓁用酷刑！

皇后的求情，也算是起了点作用。

赵恒对王蓁蓁的印象不深，因为极少召她伴驾，但她身份尊贵，与皇后是表姐妹的关系，他还是很清楚的。皇后为了王蓁蓁求情，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王蓁蓁确实没有那么深的心计，只怕是她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在案件尚未明朗之前，后宫里的每一位良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刘娥道，“也许她隐藏得太深，但只要是犯案，就会留下蛛丝马迹，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皇上，您不要太忧心了！”

赵恒搂住刘娥，道：“如果朕没有当这个皇帝，那该有多好，朕的世界该有多清净？”

刘娥伸手，轻抚赵恒的面庞，见他的头上竟有了几丝白发，她道：“皇上，世上没有回头路，平民有平民的苦，皇上有皇上的烦心事，没有十全十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