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一听，突然想起之前流浪街头的日子，心中果然就释然了许多。

但她还是觉得愤愤不平，她道：“殿下的心里，明明只有月娘子一个，为何却不能迎娶月娘子为妻？真是太不公平了！”

“这个世上，永远没有公平二字。”宁水月道，“今上不许的，区区皇子，又怎敢违抗？我们只需静静的呆在这里，我没有其他非分之想，只要时常能够看见他。我便心满意足了。唯一遗憾的，是我不能再有生育。”

“月娘子，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吧，如今始作俑者也已经死了。”梨香劝慰宁水月道，“都说后宫是女人的坟墓，这王爷府，又何尝不是。如今娘子隐居在此，也许是福也说不定。就算殿下迎娶新妃，我们眼不见心不烦，新妃若是不知道月娘子这个人，也不会来寻我们的麻烦。”

破天荒的，赵恒没有来宁水月的住处，只托信使捎来了口信。

信使一进门便抱拳行礼道：“属下拜见月娘子！”

“不必多礼！”宁水月摆手道，“有什么事，尽管说。殿下今晚，是不是不能过来了？”

“回月娘子，是的！殿下忙于办理襄王妃的后事，今夜就不来这里探望了，还请月娘子早些用膳安歇。”信使头也不抬地道。

“好，我知道了。”

“属下告退！”信使礼毕，退了出去。

“殿下对她愧疚了……”宁水月冷然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水，呷了一口。

茶水竟然是冷的，这才想起，这杯茶，梨香端进来已经有些时辰了，她一直未喝。

梨香道：“月娘子，茶水凉了吧？让奴婢再去重新泡一杯罢！”

“去吧！”宁水月低声叹了口气。

梨香重新泡了一壶，端了进屋，她一边为宁水月斟茶，一边道：“愧疚又怎样，不愧疚又怎样？反正她人已经死了。”

宁水月蹙了蹙眉，沉默了半晌，然后道：“我们是不是太狠了？”

“我们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里狠？”梨香不以为然，道，“她之前所做的，比我们更狠！”

宁水月摇摇头，道：“我从未想过要害人，却还是做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梨香道，“月娘子，您就不要多想了，早些安歇吧！”

宁水月摆摆手，示意梨香退下去。

她端了茶盏，吹了吹茶水上的绿色浮叶，呷了一口，然后将茶盏放回了远处。

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榻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间，她看见潘素雪纤瘦的身影缓缓走来，她身裹一袭赤红凤冠霞帔，脸色苍白无血色，她双手伸得老长老长，指甲赫然变得乌黑尖利，似鹰爪一般，掐住了她的脖颈。

宁水月瞪大了双眼，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潘素雪的脸逼近她，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闻得见她的尸臭味……

“月奴，是你害死我的——”潘素雪凄厉的声音几乎刺破她的耳膜。

“你夺走我的丈夫，逼死我，我要你偿命！为我陪葬吧——”潘素雪恶狠狠地说着，脸上的青筋暴起，一张白纸一般的脸，瞬间布满皱纹，披肩的乌发，也瞬间变为白色。

她的眼睛死鱼一般，没有一丁点的光泽，她的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挂着阴冷的笑。

“不——”宁水月想喊，却喊不出声来，“是你先害我的……你害我失去为殿下生儿育女的权利，是你逼我的，潘素雪，是你逼我的……”

“襄王是我的夫君，不是你的，你这个妖女，我要杀了你，给我陪葬吧——”潘素雪的手，如铁钳一般，冰冷而又强硬。

宁水月挣扎着，双腿胡乱踢打着。

“啪——”

茶盏摔碎的声音忽然响起。

“啊——”宁水月尖叫了一声，忽然从梦魇中醒来，她浑身冰冷，心中惶恐不安。为何梦境这般真实？

“月娘子，月娘子你怎么了？”

梨香突然闯了进来，她望见地上的摔碎的茶盏，和撒了一地的茶水，自责道：“都是奴婢不好，没有收拾了茶盏便退下去歇息了，月娘子，没有惊扰到您吧？”

宁水月大口喘着粗气，她一只手抚在胸前，久久不能平息，她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谁了？”梨香惊愕道。

“潘素雪……”

梨香头皮发毛，她道：“怎么会梦到她？”

“幸好茶盏就放在我的床榻尾，被我踹翻在地，不然我到现在都醒不过来……”宁水月轻抚自己的脖颈，她道，“梨香，我的脖颈上是否有掐痕？”

梨香走过去，端起烛台，借着昏黄的烛光，看见宁水月雪白的玉颈上，赫然惊现几道抓痕。

梨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道：“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吗？”

宁水月心中恻然，她连忙起身，来到铜镜前，看见自己玉颈间的几道抓痕，也很是惊恐。

梨香连忙“呸呸呸”了几声，她道：“也许屋里进了蚊子，奴婢该为月娘子更换锦帐了！”

“冬天哪里来的蚊虫？”宁水月瞪大了双眸，上下环顾着自己的床榻，锦帐上，赫然趴着一只血色水蛭……

“哪里爬进来的水蛭？”梨香跳过去，一手捏死了那水蛭。

她从懂事起就是乞丐，自然从不怕这些虫子之类的东西。

“月娘子，也许是这水蛭，咬了您，才让您发恶梦的！”梨香道。

“水蛭怎会跑进屋里？”宁水月疑窦丛生，她道，“也许，是潘素雪幻化而成的，梨香，过几日，你去给她烧些纸钱，要她不要再来找我了！”

“是，奴婢明日便去买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