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呈素如坐针毡,最后索性躺回床上,拉高了棉被,将自己紧紧裹在其中。可为什么这初春的天气竟然这么热?不久,她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屋子很静,只听得见均细的呼吸声和翻动新闻纸的声音。新年里摆在墙角的一株桃花还没有凋谢,隐约还传来淡雅轻薄的香味。
她用力抓着绣满大红牡丹的棉被,索性盖住了自己的头。
谷唯羽缓然放下报纸,慢悠悠地陶侃,“这么一个有见识的新女性,如果憋死在床上,岂不是很不值?”
关呈素怒气勃发,“谷先生,男女授受不亲,请你离开女客的房间!”
一声嗤笑传入她耳中,格外刺耳。
那声音冷了许多,也更刻薄了,“在人前公然和一个洋鬼子搂搂抱抱,你还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关呈素涨红了脸,“那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礼节,在英伦,在法兰西,随处可见,谷先生,你再嘲笑我之前,请先检讨你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没见识!”
谷唯羽不怒反笑,“既然这样,你何必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关呈素无言以对,许久才勉强说:“你们家人多嘴杂,我不希望听到流言蜚语。”
谷唯羽一声大笑,走近床边,猛然用手拉开她紧紧攥着的棉被,伸手捏着她尖削的下巴,强迫她面对着自己,“流言蜚语?你不喜欢?嗯,你不喜欢没有关系,可老太太喜欢就足够!”
床上的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奋力将床头一本书狠狠砸向那异常嚣张的男人胸口,“谁喜欢关我什么事?我不喜欢,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一抹戾色从那蓝黑的深眸深处闪过,谷唯羽用力扳正她的脸庞,另一只手擒住了在胸前拍打的纤手,一条腿曲在床上,压住了棉被下的双腿,脸上笑容阴狠无比,“女人柔顺就好,太过伶牙俐齿不招人喜欢,记住了,尤其是老太太,她不会喜欢!”
关呈素顿时动弹不得,一声惊叫:“你到底要干什么?来人啊,来人!”她忘记了这是谷家,丫鬟下人见当家人进了她的房早就躲得远远的,老太太的态度也特别明朗,大家自然心照不宣,这会谁敢吃了雄心豹子胆闯进房间来坏主子的好事?
谷唯羽得意地笑,气定神闲地注视着气急败坏的她。那素日里晶亮的双眸因怒气堆聚而显得更加生动,薄厚适中的唇被整齐皓洁的贝齿咬着,越发红艳得诱人……就连那挺秀的鼻梁上一层薄薄密密的汗珠也在无声地勾人……这样鲜活的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媚惑,前些日子,他怎么会觉得这张脸乏善可陈?
关呈素惊慌失措,感觉那几次侵袭她的清雅气息渐渐向她靠近,温热的气息贴着她的脸庞,让她的耳际嗡嗡作响。
“谷唯羽……谷先生……你饶了我吧……”她几乎要哭出来。
谷唯羽的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听到讨饶的声音,“你在求我?”
“是,我在求你,谷先生,请你饶了我……”声音低低的,哀哀的,别有一番滋味,特别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谷唯羽笑,已经贴近她双唇的唇瓣稍稍移开,“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暂且放过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关呈素虚弱地松了一口,“好,我答应你……”谁知道耳垂竟然热起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轰”的一声炸开了,迅速在全身游走,几乎让她失了神智……
渐觉身下的身体骤然酥软了下来,谷唯羽满意地笑,可那满口满鼻的清香却不放过他……
好不容易找回一缕心魂的关呈素感觉到腿上手上的劲道消失,大喜之下不失时机地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人推开。
谷唯羽措手不及,竟被那纤弱的女子遽然爆发的巨大力度推得整个人往后一个倒去,堪堪坐在一张椅子上。也亏得坚实的太师椅有靠背和扶手,否则他定当狼狈不堪。
关呈素赶紧跳下床,可她双腿发软,气息不匀,一只手撑着床沿,大口呼吸。
谷唯羽干脆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支着下颌,满意地欣赏女子的狼狈样,“原来是使诈……”
使诈的人咬牙切齿,“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将女人当作任意亵玩的木偶!”
谷唯羽失笑,“若我想,你就是玩偶!”
“你真是个……衣冠禽兽!”关呈素恼得满脸通红,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在这谷府,他怕是唯一的王,他想要做什么,谁能逆了他去?
“衣冠禽兽?”坐在椅子上的人垂首玩弄着随意摆设在案台上的元代青花瓷瓶,“我不能不说,关小姐,你在西洋呆久了,懂得了洋文却丢了汉文。”也不理会她是否在听,他就这么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所谓衣冠禽兽,源于明代官员的服饰。明代官员的服饰规定:文官官服绣禽,武将官服绘兽。比如文官一品绯袍,绣仙鹤;二品绯袍,绣锦鸡;武将一品、二品绯袍,绘狮子……因此,人们称文武官员为“衣冠禽兽”。所以,谢谢你的赞美!”
关呈素见他这般曲解“衣冠禽兽”,可偏偏说的又是事实,不由得啼笑皆非。和这人相处,除了那几****病重任她摆布之外,没有一次不处于劣势,每一次都充满了惊心动魄。想起数次遭他轻薄,就无法回避他柔软却强势的唇瓣舌尖……这一回忆,就臊得她几乎要找个洞钻进去。
始作俑者淡淡理了理长袍,“明扬和你很谈得来。”
“那又怎样?”关呈素恶狠狠得瞪着那个意态潇洒的衣冠禽兽,“你别指望我能帮你做什么。”
谷唯羽眼角上挑,笑得双眉斜飞,“刚才在门外,我听得你说羡慕明扬出身在工商之家,大谈什么实业救国,明扬似乎很受你蛊惑,所以,我的条件是,你劝说明扬放弃所谓的艺术,尽早回到公司帮忙!”
关呈素别过头去,“如果我不呢?”
谷唯羽冷笑,“那你还空谈什么实业救国!”
关呈素却不轻易受他激将,“我谈什么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看明扬他自己愿不愿意。”
谷唯羽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站在窗前。数缕温柔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光晕。
关呈素暗里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惊觉,他的一束眸光,竟可以这样摄人,让人坐立不安。
“轮不到他愿意不愿意,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他自己想明白而已,他迟早要回来,”他话语强硬。
关呈素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典型的****家长做派!不过,这回我到愿意替你做一回说客,也算是有利于家国!到头来说不准明扬还得感谢你!”
他嗤之以鼻,“只要老太太高兴就好!”说着,他沉沉望了她一眼,“只要能老太太高兴的事,我都会去做,没有人躲得过,你明白吗?!”
这么明显的暗示,关呈素自然是明白的,可她又怎么回是任人搓捏的饭团?她还准备回嘴,只见丫鬟匆匆赶来,在门外轻声禀报:“大少爷,何嘉豪将军到府探访!”
谷唯羽身形一定,伸手出窗外,狠狠摘下窗台下的一朵花,双指挼了挼,“他终于来了!很好,吩咐下去,好好接待谷家的贵客!”说着再不理会床边的女子,抬脚就走。
关呈素的唇顿时一哆嗦,不理会自己的狼狈模样,疾步冲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