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又临捡起地上的金蟾蜍，掂量了两下，再看窦文懿，无异于看一个杀人犯。
苏曜恒沉声道，“赵警官，你看到了，这东西是真的能砸死人！这么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理当心慈仁善！她倒好，天天骂嘉嘉是孽种，还拿着这么一个凶器打人……万一她哪天失控铸成大错，再对顾嘉闹这么一出，而我又刚好没在她身边保护……那就不只是康家人的责任，也是你们警察的责任。”
这番话在顾嘉耳畔，明明肃冷如冰，不容辩驳，却蔓延到心头，衍生成一团暖热。
她抿着唇，心如鹿撞地忍不住侧首仰脸儿，凤眸星辰般晶亮，望着他绝美的五官，双颊耳畔也跟着火烧火燎的。
苏曜恒察觉到她的视线，侧首精准捕捉到她的目光……
顾嘉心尖儿一颤，忙又避开他的视线。
赵又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微妙，思忖着情节的轻重，左右看了看同事，把金蟾蜍交给他们掂量，这就拿着手铐上前。
康煊顿时急得涨红了脸，眼睛盯着明晃晃地手铐，忙挡在窦文懿身前。
“你们这……太过分了吧！”
窦文懿也忙把手缩在身后，恐慌地脸色苍白。这会儿，她才意识到，什么叫犯罪。
苏曜恒松开顾嘉，从警员手上扯过金蟾蜍，一把抓住康煊的衣领将他扯到近前，阴鹜直看进他眼底。
“这事儿私了也简单。我拿这东西砸你的头一下，再骂你十分钟贱人孽种，逼着你交钱……如果你拿不出钱，我就砍了你全家……你觉得怎么样？”
康煊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看着他杀气阴沉的脸，只觉得已经亲身将他细述的情况轮了一遍。
顾嘉从旁听得也是心惊胆战，总觉得苏曜恒对康家隐藏了更深更强烈的仇恨。
若只为了她这一件事，他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再说，她也没受伤呀！她还把窦文懿气得半死呐。
她忙上前抓住苏曜恒的手臂，“曜恒，算了！窦文懿就是这样的人，比这过分的事儿他们康家也不是没做过，我都见怪不怪了……”
赵又临没吭声，只看康煊的反应。
窦文懿则看着赵又临的反应，却才看出，这位警察此行，只是冲着苏曜恒的面子来的。
相处这么久，她也早就明白，苏曜恒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而她也正是欣赏这股惊慑人心的狠劲儿，才叫他管理康氏。
她忙把两只手抬到胸前，“来吧，不过是一只手铐，我这老婆子还承受得住！”
顾嘉忙把苏曜恒手上的金蟾蜍夺下来，尴尬地瞥了眼那手铐，只祈祷母亲不要知道这件事。否则，她少不得又要唠叨，“窦文懿是你爸的亲生母亲，对我们怎么样都无所谓，她对你爸有生养之恩……”
赵又临一伸手，就给窦文懿戴上了手铐，康煊忙跟上她，“奶奶，我陪您去。”
赵又临冷声斥道，“没你的事儿！”
顾嘉跟着他们出来办公间，终是过不了心坎上的一关，脱了身上的小西装，给窦文懿盖在手腕子上。
窦文懿错愕地看她，又看一尘不染的白色小西装。
顾嘉避开她的视线，忙退到电梯旁边。
康煊松了一口气，不禁多看顾嘉两眼，心里虽然不舒服，却着实少了几分敌意。
赵又临也赞赏地对顾嘉笑了笑，大手拍在她肩上，随手捻了她一根头发揪下来。
顾嘉似被针扎了一下，狐疑看他。
一行人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窦文懿狐疑看赵又临指尖的头发，“你拿顾嘉的头发干什么？”
赵又临又拔了她的一根，把两根头发并排捻在指尖。
“免得这种事再发生，还是做一做亲子鉴定吧！警局的设备和技术都比其他机构的都可靠。”
窦文懿没有吭声，也没有拒绝。
苏曜恒却把顾嘉带进办公间，不悦地瞪着她。
“为什么那样做？那种丢人的事，既然她有胆做，就该有胆承受。”
顾嘉窘迫地叹了口气，低着头咕哝道，“如果她戴着手铐被记者拍到，议论起来，少不得又成了我和妈的错。我妈也会数落我的。那老女人虽然可恶，却到底是我爸的亲生母亲。”
苏曜恒俯视着她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忍不住把她揽在怀里。
“嘉嘉，十年来，你有哪一天是开心的？你怎么能对他们仁慈呢？”
“我想你的时候最开心啦。”话脱口而出，她顿时忍不住后悔，埋首他胸前，头都抬不起来了。
他胸膛在颤，一下一下，像是在笑……
***
窦文懿素来失眠严重，一大早在赵又临警局办公间的小床上醒过来，不禁有些恍惚。
窗外阳光晴好，昨晚也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么难熬，倒是多亏了顾嘉给她搭上小西装，昨晚她盖在身上，竟然不知不觉就睡了个踏实觉。
她简单洗了把脸，把头发拢好，赵又临卡着时间，拿了早餐进来，“检验结果出来了，先吃饭，一会儿带你去看。”
窦文懿看着早餐，八宝粥，菜煎饼，小菜，还有三明治，牛奶，中餐西餐都有，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赵警官，你什么时候和苏曜恒当上朋友的？”
“陈汐汐抢了顾嘉的七千万，是苏曜恒帮着破的案。我们时常联系。”
赵又临言简意赅地说完，艰涩扬了下唇角。
他当然不会告诉窦文懿，苏曜恒还拜托他彻查顾嘉父亲的车祸隐情，以及他父亲的死因。
见窦文懿喝牛奶吃三明治，他忍不住劝道，“老年人少吃西餐，中餐比较健康。”
窦文懿却想起，顾嘉被陈汐汐抢钱那会儿，她正逼着顾嘉交出遗产。她慨然一叹，“看得出，顾嘉很喜欢苏曜恒，也信任赵警官，否则，她不会在遇到困难之后，第一时间给赵警官打电话。”
赵又临听不出她这话是好是坏，不动声色地笑道，“遇到困难找警察，这是每个人的本能。”
几分钟后，他带着窦文懿被进入化验室，从化验师手上拿过文件，翻看了一下，交给窦文懿。
窦文懿看着大堆术语云里雾里，只得学他翻看最后的结果，盯着后面的一行字，她眼泪突然簌簌滚下腮畔，断了线的珠子似地止不住，见满屋子化验师都看着自己，她忙抱着文件躲出去。
十年前，儿子一死，她叫长子抓了康嘉，拖去医院做亲子鉴定，公布结果，逼着康嘉改姓顾，将顾清蓉和顾嘉赶走，将各种丑陋的绯闻扣在顾清蓉头上……封杀顾清蓉所有的活路。
苍老的妇人在走廊上嚎啕大哭，往来的人忍不住侧目唏嘘，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事。
赵又临则欢喜不已，忙给苏曜恒打电话过去。苏曜恒却迟迟不接。
康氏集团大厦一层的小咖啡厅里，苏曜恒正与周晴和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围桌而坐。
周晴视线始终盯在苏曜恒脸上，关注他的反应。
苏曜恒无奈地看了眼手机，忙按了拒接，“爷爷，奶奶，你们的话我都明白了……”
“你听明白什么？自己好好的公司不管，为了那个贱丫头来管康氏！”苏展鹏气怒交加地虎目圆睁，怒瞪着苏曜恒。
一旁风韵犹存的老伴扯他的手臂，“老爷子，你别对孙子吼，这里人多……”
苏展鹏抬手直指苏曜恒的鼻尖，“臭小子，我警告你，你父亲是被康家人逼死的，你要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八个字给我刻在脑门上。周晴是我们认定的孙媳妇，你别再和康家那个孽种搅合在一起！尽快给我灭了康家！”
苏曜恒隐忍凝眉，无奈地压低声音劝道，“爷爷，嘉嘉不是康家的人，她姓顾，她是蓉姨的孩子！”
苏展鹏气结点头，“好，好……如果是这样，你叫顾清蓉亲自把顾嘉的亲子鉴定拿来给我们看！”说完，他扯着老伴就走。
周晴忙跟上他们。
苏曜恒见手机又响，无奈地接起来，赵又临在那边无奈地叹道，“苏曜恒，我可是有大喜事告诉你！”
苏曜恒看着落地窗外，老爷子雷厉风行地朝着车子走去，奶奶则担心地回头看自己，他忙朝着窗外摆手，问赵又临，“什么喜事？”
赵又临开心的宣布，“你不用再担心嘉嘉被窦文懿骂孽种了，她其实是康家的……”
不等他话说完，苏曜恒就惊跳起来，怒声咆哮，“赵又临谁叫你多管闲事？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赵又临在那边握着手机僵住，不禁怀疑手机那端的人不是素来对他称兄道弟的苏曜恒。
“曜恒，我以为我们是好兄弟，我以为你爱顾嘉，希望她不再被欺负……”他话没说完，手机里就没了动静。
这边，苏曜恒已然挂断手机，暴怒地掀了桌案，过来收拾桌案的服务生被吓得忙退到远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