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两个侍女打发去吃饭后,陈珈取下了头上的珠花,仔细研究着这里的珠花靠什么材料来塑型。接连拆了几朵后,她沮丧的把花扔到了一旁。
她显然有些小瞧了这里的工艺,这些造型逼真的珠花竟然全靠丝线和编织技巧,完全没有用到她急需的金属。她该去什么地方找一段铁丝或者铜丝?若是没有趁手的工具,又要如何重拾昔日的技艺呢?
所谓的技艺,不过是溜门撬锁外加偷鸡摸狗。听着不入流,只求技多不压身,在这莫名的时空多点技艺就能多点安全感。
她会偷东西,也会撬锁,这些都曾是她的谋生手段。开锁的手艺是家门口一个修锁配钥匙的老汉所授,为了学习这个,小芳没少陪老汉睡觉。
至于偷东西,没人教,全靠自己摸索。
滚水里摸肥皂,她试过,整个手掌红肿了好几天,就靠涂抹牙膏和香油来消肿。听说需要弄个假人,给它穿上一件缝有十个兜的衣服,每个兜里装满东西,兜外挂有一个铃铛,能够摸完兜里的东西且不弄响铃铛,这等技术才算基本合格。
初听这种技艺时,她非常的相信,回家后就挂了一个假人在天花板上每日练习。不过半年,还真做到了掏完东西且不弄响铃铛,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和电影里的神偷一样优秀时,被偷者的打骂声让她及时清醒过来。
许多年后,她认为偷窃这个行为只需要具备两个特质:心理够强、手够快。心理素质强悍能让你直视被偷者,就在他和你对视的瞬间,你的手已经快速的把他的钱夹偷了出来。
得出这种结论之前,她只敢站在受害者身后,用刀片,用镊子,轻巧而小心的展示着手艺。那时候,她认为支撑偷窃最根本的特质就是能挨打。
管理娱乐场所的那几年,手痒时她也会偷东西,一支烟,一个火机,又或是一部手机。她这时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犯罪模式,上街偷钱与这些相比,真真是最末流的行为。
当天值夜的侍女是花落,预料中的答案让陈珈松了口气,接下来的日子,她只需把精力放在花开身上就行。对于这三人为何要去北国,她可是充满了好奇!
一场暴雨让尘土飞扬的官道干净了不少,大雨过后的清晨总是格外的迷人,在弥漫着水雾的空气中,陈珈有些痴迷的打量着道路两侧漫山遍野的鲜花。
心道:原来花都南朝,果真只指南朝花多,并没有其他隐喻。
临行前,她跟蓝夫人讨要了一些历史典籍。想弄明白自己身处何方,众人口中的南朝北国又是怎样的实力对比,为什么南朝君王要把自己的儿子质押北国?
为了研究书籍,她故意撇开侍女独坐一辆马车。只可惜,识字和能看懂书籍是两回事。这里的书籍皆是从上而下的行文且甚少断句,她只看了一个开篇就已被各种之乎者也搅昏了脑袋。
不禁有些感叹:读书果然是要讲天赋的,她在这方面显然欠了不少。
“小姐,请上车。”
花落出言打断了陈珈的思绪。她昨夜想了一宿,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蓝家小姐太过客气。她是谢家的丫鬟,她的任务只是照顾好公子,至于蓝家小姐,只要面儿上过得去就行。
马车中,陈珈谎称腰疼,独自坐在矮柜上。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当,可上辈子住地下室的阴影让她厌恶一切肮脏潮湿的环境,这种心里洁癖几近是病。她无法强迫自己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刻意去接触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物体。
马蹄非常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车里的三个人中,陈珈同谢济轩似老僧入定般沉默,余下的花落掀开半幅车帘无聊的看着路边景色发呆。
由于要把昨日落下的路程赶回来,马车在很晚的时候才到达了驿站。
驿站的客人很多,商旅们都想趁着冬日来临之前把秋日的收获换成沉甸甸的银子。这个驿站离都城不过一日,好一点儿的房间早已被权贵给占满,陈珈这等尴尬的身份只要到了两个普通房间。
上楼时,陈珈因穿不惯长裙,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她摇晃的身体撞倒了正吆喝着往楼上送水的小二,滚烫的茶水瞬间洒向她和小二身上。
“嘶……”背部的刺疼感让她忘记了礼仪,不等花落收拾好房间,就着急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夹袄。
花落一见,急忙跑去关窗。
陈珈手快的解开了衣裙,对站在门边的谢济轩道:“花开,你帮我看看,红了?肿了?起泡了没?”
她的中衣早已褪到了臂弯处,和谢济轩说话的同时,她正侧着头试图看清自己的后背到底有没有被烫伤。
谢济轩完全没想到不过片刻,眼前的姑娘就已脱成了半裸。他尽量把自己的眼神从陈珈胸前那件嫩绿色绣着浅粉荷花的肚兜上收回来,语调平静的说:“有一点点红,应该没事。”
“是吗?”陈珈不信,她觉得整个背部都像被火烧过一样的疼痛,她凑近谢济轩,道:“用手摸摸看,轻点,我觉得好痛,会不会皮肤已经被水烫伤了?”
两人的距离太近,身高不如谢济轩的陈珈就好似靠在了他胸口一般。从角度看过去,谢济轩不但可以看到她光滑如雪的脊背,甚至能隐约看到她那刚刚开始发育的蓓蕾。
香艳的景致让谢济轩加重了鼻息,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该伸出手摸一摸她光滑如缎的雪背时,陈珈突然裹紧衣裳,警觉的看着四周,问:“还有谁在屋里。”
一瞬,就差一瞬。
这一瞬让谢济轩没有看见陈珈的背上突然多出了一条金色的脉络,这条脉络像是活着般朝陈珈受伤的涌动而去。
花落正在放帘幔,听到陈珈的问话后,她四下一打量,道:“小姐,你可是把帘幔的影子错当成了人影。”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了室内的帘幔上,光线让帘幔像一道黑影般斜照在陈珈身侧。
陈珈拉着衣裳点了点头,惊恐的模样让她看起来有些可怜。花落忍不住朝她招手,示意她站在帘幔之后。像她这般衣服半褪的站在门边,若是遇上个不会敲门的伙计,她的名节可就全毁了。
陈珈慢慢地朝着花落走去,每走一步都在竭力让脑子冷静下来。如果感觉没错的话,这个被赐名花开的侍女只怕是个男子。
她知道这个结论非常惊人,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完全靠上辈子的生活所获。
她在与小芳同住的日子里,基本上每天都会见到不同的男人。这些男人都是小芳的客人,有的人完事儿就走,有的人却像看见骨头的狗一样徘徊在附近。
为了保护自己,她对男人有了一种近乎动物本能的敏感,她能在人潮中轻易找出哪一个男人在看自己,目光里又包含着什么样的信息?
隔着一层帘幔,陈珈再次把谢济轩打量了一番。杏仁眼,柳叶眉,红润的樱唇,丰盈的胸脯,纤细的腰肢,活脱脱的是一位美丽女子。
“哼,”她低不可闻的冷笑了一声,努力回忆着曾经管理过的异装癖和变性人。他们可是为夜场的光怪陆离贡献出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记得不管是异装癖还是变性人,都不可能完全同女子一样。化妆可以改变皮肤,手术可以让喉结变小,还有义乳能让他们的胸前同女性一样。唯一无法与女性相同的就是属于男性的骨架,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再次看向谢济轩时,她的目光只看喉结和脚。
不过初秋的天气,这位女侍已经穿上了立领的对襟马甲,金线绣银叶的领子刚好遮住了喉结部分。再看他的裙子,比花落长了一寸的裙边恰巧把脚面遮掩得严严实实。
所有细节都印证了陈珈的猜测。这才出门两日就如此戏剧了,接下来的日子她能平安活到质子府吗?
入夜后,花落在陈珈背上涂抹了一层药油,清凉的药油让陈珈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只觉今日的不适全都因为新身体过于敏感,那么一点热水竟然真给了她被烫伤的感觉。
驿站柴房,和陈珈相撞的小厮正龇牙咧嘴的不断喊疼,那被茶水烫到的小腿早已红肿不堪。尽管这样了,他还自我安慰道:刚烧好的滚水就这样泼了下来,幸好那位小姐穿了夹袄,否则把我的命拿去也不够抵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