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徐晃麾下总计五千人马,其中包括了两千刀盾兵,一千大戟士,还有两千辅兵。但徐晃的辅兵同其余将领所率的有很大的不同,他们每人都扛着两支大戟,是专门为大戟士服务的。
而大戟士,并非直接冲击,而是有着非常严密的阵法。首先,由刀盾兵作为掩护和吸引敌兵攻击的诱饵,再由大戟士攻入到一定的投射距离,开始投掷大戟,彻底打乱对方的部属。两丈长的大戟,比张飞的丈八蛇矛还要长两寸。当被这些经过训练的士兵,以投枪方式扔出后,其杀伤力绝非弓箭可以相比。而当投射完毕后,大戟士又会以辅兵所携带的备用大戟,组成类似著名的马其顿方阵的阵型,全力冲刺。而对方基本在看到这密密麻麻,无从攻击的阵势后,都会非常无奈的选择回避,因为实在是无从下手。在这时,刀盾兵和辅兵,便会游弋于大戟士两侧,防守侧翼,最终一战击垮对手。
田辰看到这种情况,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大戟士攻击力虽高,但防御力太弱。为了让大戟士能够将大戟投掷的更远,所以他们基本只穿着薄薄的皮甲,这种防御能力对于任何的弓弩来说都是很完美的打击目标。
田辰都明白了这种情况,纪灵就更明白了。不等大戟士进入攻击距离,纪灵便命手下的弓弩手,进行了连续不间断的覆盖打击。一百步左右的距离,对于一般的弓箭手而言都是差不多能射到的。所谓百步穿杨,那说的是精准度。现在的纪灵所部弓弩手,根本不需要什么精准度,只要能射到就足够了。况且,因为纪灵开始的‘耍坏’,距离南岸五十步左右的冰面是最滑的地段。这个位置已经让大戟士非常痛苦了,因为他们无法站稳脚跟,在投掷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会滑个四仰八叉,站立都不稳,投掷能力就大打折扣了!
等到张郃黑着脸看着手下在冰面上‘跳舞’的样子,心中怒火中烧,大喝道,“冲、冲、冲!”
这个命令一下,就很明白了,不需要投掷,完全的是一副搏命的攻击打法。
两千刀盾兵,猛然提速,不再顾忌什么阵型,呈散兵战线,向纪灵所部攻了过去。
纪灵见状,冷哼一声,大吼道,“同归精锐!”
“不胜不回!”
“不胜不回!”
“不胜不回!”
同归军三声口号喊罢,各自紧握武器,准备接战。
与此同时,弓弩手对于跟在刀盾兵后面,缺乏保护的大戟士,继续进行着覆盖打击。一时之间,张郃所部的损失,陡然增加。
当前锋的刀盾终于歪歪扭扭的赶到了南岸边时,双方终于开始了惨烈的战斗。
以逸待劳的同归军,和为了过河而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的张郃所部,双方的战力一眼就能看出。而本来跟随在大戟士后面的两千辅兵,此时已经赶超了大戟士的位置。他们扔掉了扛着的长戟,向着南岸冲来。同时,还把身上背着的一个布包取下,开始散开丢在冰上。
原来,这个布包里面装的,都是土。如此在冰面上,便出现了一条相对不那么滑的土路,以供后面的兵马前进。
而大戟士在张郃的指挥下,迅速的占据了这一块区域,开始发挥自己的长项,朝着纪灵军,疯狂的投掷起了长戟。
“不好!”
当田辰在敌楼上看到上千支长戟被投掷过来后,心中一凉。
再看纪灵所部同归军,避无可避,躲无法躲,顷刻间,倒下了数百人。
纪灵见状,马上下令,让全军出击,同张郃所部搅在一起,希望大戟士会投鼠忌器,不再投掷。
果然,当两军几乎无法分清敌我的混战一团后,大戟士也没办法继续动作,只能端着长戟列阵,随时准备加入战团。
两支名将所率领的精锐,就这么开始了残酷的近战,双方不断有人被砍倒,战事出现了胶着。
从兵力上说,纪灵所部三千,张郃所部五千。张郃占优。然而,大戟士因为其独特的作战方式,现在无法进入战圈。所以相对而言,是纪灵的三千,对张郃的四千人。可问题是,张郃所部有两千辅兵,算不得精锐。而纪灵的同归军则是同仇敌忾,士气高涨。再加上开始时的弓箭打击,使得如今张郃的实际战力反而不如纪灵。
在纪灵所部的顽强抵抗下,张郃军并未有什么大的进展,这令张郃非常恼火,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现实的地形实在不适合攻击。
一刻钟后,张郃非常知趣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卒,无谓的消耗在这种战斗中。
各军闻令而退,在张郃的亲自断后下,败军并未受到过多的伤害。同样的,纪灵也并没有踏冰而追,老老实实的守在渡口,并且收拾兵马,打扫战场,救护伤兵。
战斗的时间很短,然而双方的损失都非常的惨重。
张郃所部总共五千人马,除了大戟士损失三百余外,前部的两千刀盾死伤超过了千人,辅兵也有千人损失,一战过后,张郃所部居然损失过半,这让张郃的脸上实在挂不住。
而纪灵所部也没落好。同归军三千之众,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居然还伤亡半数,特别是损失的五百老兵,让纪灵怔了半天。
同归,同归。能同归的,除了人,还有魂!
田辰和郭嘉等人来到战场,看着那地狱般的情景,即便心肠再硬的人,也难以承受。特别是那些被大戟士所投掷的大戟钉在地上的同归军,更是让田辰感觉心里堵得喘不过气。
一名断了腿的同归军,躺在担架上,被同袍抬了过来。田辰抢上一步,看了看那个还稚嫩无比的小脸,强忍住眼泪,温言道,“小兄弟,~”
后面的话,田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又或者,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小兵看着田辰,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被田辰按住了。
他忍着剧痛,咧开嘴笑着道,“属下的命是主公给的,即便战死也是应当的,没成想现在给主公添麻烦了!”
田辰一愣,他听出了小兵的意思,这是从当年的十万黄巾中挑选出的兵士。可现在,这个年青的完整的生命,变成残缺的废人。而且,小兵还认为受了这样的伤,是在给田辰添麻烦。
田辰握住小兵的手,道,“莫谈麻烦,且安心养伤,一切有我!”
小兵灿然一笑,不再多言。田辰也赶紧让人把他抬走了,继而他转过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的擦了擦眼角的泪。
郭嘉等人装作没看见的各自瞅向别处,心照不宣。
田辰收拾好自己,道,“奉孝,真的要坚守三天吗?”
郭嘉没有再嬉笑,而是沉吟一番才道,“我军连胜两阵,已经达到了阻击的目的。若是主公不愿坚守,也可先行率军离开。”
贾诩点头道,“正因为连胜两阵,所以袁谭此时也定然摸清了我军的实力。以其目前的兵力而言,明日恐怕就是总攻击之时。我军若强守此地,绝非上上之策。主公可让纪将军率部先撤往千乘,而我军则按原计划,由徐将军和太史将军率部断后,其余众军依次退去,如此可减少损失。”
田辰想了想道,“张郃所部吃了如此大的亏,吾恐今晚他们便有可能前来偷营。”
郭嘉和贾诩听罢,对视一眼,皆很赞赏田辰的眼光。还是郭嘉先道,“主公所言有理,那我军就再打他们一个埋伏,然后迅速撤往千乘,这样一来也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贾诩眯缝着小眼睛忽然道,“我军今晚要打,就打个狠的。咱们可以这样~”
说话间,声音渐小,几乎同田辰、郭嘉头碰头的聚在了一起,商量着什么。
话分两头,且说袁谭这边。在看到张郃败兵回来后,袁谭也没有生气,但却似乎是调侃的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隽义将军乃四庭柱之一,不必过多挂怀!”
这个话说的很过分。听着好像是宽慰,实则却是打脸。
张郃听罢,并未反驳,非常冷静的道,“大公子,彼军战力绝非旦夕可破,还请大公子慎重用兵。”
郭图轻蔑的一笑道,“这次同张将军接战的,听闻是青州最精锐的同归军。现在看来,田辰明知道自己战力不足,故而一上来就用精兵与我硬抗,有点展现实力的样子。可他不知道,我军除了张将军之外,还有数支精兵。今日,我军连败二阵,彼军定会小视于我。故而,在下献计,请大公子今晚挥兵过河,偷袭田辰大营,一战而定,省的在这里同他无端消耗。”
“不可!”没等张郃说话,高览先道,“大公子,彼军虽连胜两战,但很明显只是谨守营寨,不敢追击。吾料田辰所部对于夜晚的警戒,肯定比白天还要严密。如此用计,无异于自进笼套。还是等明日一早,用我军的绝对兵力,直接渡河冲突对手,无需冒险。”
郭图非常不屑的看着高览,皮笑肉不笑的道,“高将军此言差矣。若白天能攻打下来,那我们今天就不会损失如此多的兵马了。敌军占据地利之势,上岸尚且困难,更何谈进攻。所以,我军今晚避实击虚,此乃上上之计。怎么,照将军的意思是,你不是田辰手下杂兵的对手吗?”
斗嘴这种事,高览怎会是郭图的对手,他脑门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发作。。
袁谭此时打着哈哈道:“诸公所言具有道理。不过,今天我们败的太过难看,对于军心士气都是打击。所以,吾决定,着吕旷、吕翔兄弟,率领所部兵马夜袭田辰大营,若能将其一举擒获,则更是善莫大焉。高将军所部皆为骑兵,适合奔袭,可为后队,随时接应二吕。”
“诺!”“诺!”
“诺~!”
高览很不乐意,但却没办法,谁让袁谭是主将呢。
张郃面色不悦,但碍于这个袁谭大公子脾气很坏,且好大喜功。今日自己又是败军之将,实在没法继续再劝了。他看了看怒气冲冲的高览,心中暗叹一声,然后对袁谭拱手道,“大公子,末将先去安排麾下伤兵了。”
袁谭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去。
张郃前脚离开,后脚高览就追上来了,二人偷偷摸摸的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高览道,“隽义,仗不能再这么打了。”
张郃苦笑着道,“大公子此来只为立功,收众青州。又兼郭图在一旁煽风点火,卖弄机巧。我等毕竟为属下,不可与其发生冲突才好。至于今后之事,你我多长个心眼吧。”
高览恨恨的道,“别把老子逼急了,不然吾率所部即刻返回,我就不信,主公还真会治我的罪!”
张郃忙道,“切不可如此!”言罢,看了看周围,这才压低声音道,“主公为人,尔岂不知?君不见麴义之事乎?”
高览面色一僵,继而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吾自去准备夜袭之事了,隽义多保重吧。”
张郃与高览拱手作别,各回各处了。
话分两头,再看袁谭这里,郭图待二将走后,对袁谭道,“大公子,您不治张郃之罪,乃宽怀大度也。若今夜出战,这高览也打了败仗,大公子同样宽而待之,此二将定会感念大公子厚恩矣。即便不能收其心,至少也能握其把柄。”
袁谭呵呵一笑道,“既如此,为何不让高览打头阵,而让二吕出战呢?”
郭图阴险的一笑道,“若得全功,二吕必将对大公子感激涕零,倾心归附,而高览乃后军,也不会有多少功劳。若万一中伏受袭,则可怪高览救援不利,倒打一耙。所以,不管此战是胜是败,这高览都是必输之局。到时候,就看大公子如何拉拢了。”
袁谭哈哈大笑,对郭图道,“先生深谋远虑,智深似海,谭佩服!”言罢,还朝郭图拱了拱手。
郭图不敢托大,还礼道,“还请大公子令张南、焦触二将领兵跟随高览之后,这样四支兵马就把高览困在其中,使他进退不得,亦不敢生乱心矣!”
袁谭点头同意,着人传令去了。
要是田辰知道这些,能惊掉下巴。如此紧张的时刻,对方首先不是想着如何取胜,反而是想着怎么对付异己。只可惜,此时没有后世那么先进的通讯系统,而且也没有能够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否则的话,单单知道这些消息,就足以令田辰这边大胜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
不过,田辰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静等袁谭军自投罗网。
时至半夜,寒风凛冽,万籁俱寂。
田辰大营门口,只有气死风灯,还在忽闪着微弱的灯火。
一支兵马偷偷的跨过了黄河的冰面,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南岸。紧跟着,数千幽灵般的身影,慢慢的靠近了田辰的大营。
数名悍卒,摸近营门口,悄悄的搬开拒马、栏角。紧跟着,空旷寂静的寒夜中,猛然爆发出令人恐惧的呐喊之声。
“杀~~~!!!”
吕旷、吕翔兄弟二人,各自率领所部兵马,共计六千人,如饿虎扑食一般,冲入了田辰大营。
军兵们开始四下放火,闯帐混战,四下冲突。
然而,一会之后,所有人都惊奇的发现,居然是座空营!
“不好!中计了!速退!”
二吕兄弟连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试图从这个充满死神气息的大营中迅速离开。因为,他们已经看到,整个大营中,布满了取暖的柴薪。
没错,正常情况下,都该有的柴薪。但是,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很可惜,他们在开始的冲突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猛然间,大营周围出现了数不尽的火光,紧跟着,伴随着尖利的破空声,天上出现了如流星般飞来的火箭。
人类自从学会用火之后,就一直在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去控制这种神奇的力量,但当这种力量猛然在一瞬间发生的时候,凡人的努力,都显得那么无力。
田辰的大营,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了火的地狱,凡是可以燃烧的东西,几乎都在撒发着自己绚烂的光芒,同时也是死亡的殉礼。
而吕旷、吕翔二人的四千大军,再也没有了初来时的虎虎生威,转而如无头苍蝇般的四下乱窜,各处逃跑,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冬日的火,似乎该给人温暖。可现在,这些人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远离这种温暖,因为这是走向死亡的安魂之光。
吕旷、吕翔已经无法控制部队了,二人只得带领麾下的亲兵,在四处的火光中和烟雾中,艰难的找寻着逃离的道路。
当二人终于找到一个烧塌了的缺口,冲出田辰大营后,吕旷命令麾下赶紧救火。但让他绝望的是,虽然紧挨着一条大河,却无水可取。吕旷忘了,若不是黄河冰封,他们又怎能如此简单的渡河呢?
吕旷和吕翔,无奈的率领残兵,尽速的退往渡口位置,找寻增援。
来到渡口,二吕见到了正驻扎于渡口南岸,列阵以待的高览所部。
“高将军!为何坐视我军中伏,而不营救?”吕旷灰头土脸的质问道。
高览冷哼一声,“尔等应该知道,夜袭中伏之时,最怕各部混乱一起,吾未轻易出兵,就是在审视战场情况。若真有伏兵出击,围歼尔等,吾自然会率兵杀之。可如今,对方只是用火攻,而并未现身攻击。敌情不明下,本将如何敢率军轻入战场?”
“你~~~”吕旷被高览说的无言以对,愤恨不已。
吕翔不服气的道,“既然如此,那高将军也该率军杀散那些放箭的宵小,以解我军之危,却为何并不作为?”
高览轻蔑的看了看吕翔,傲然道,“如何行动,吾自有道理,还轮不到你教训我!你,还不够格!”
“高览!”
吕翔被激怒了,就要发作,却被吕旷拉住了。
只见吕旷强压怒火,吩咐道,“兄弟且去收拾败军,不得有误!”
吕翔狠狠的瞪了高览一眼,然后率领手下离开了。
吕旷又转向高览,拱手道,“高将军,末将必当将此间之事告知于大公子。”
高览嘴角稍微一撇,满不在乎的吐出两个字,“请便。”
言罢,自顾自的带领一众骑兵,溜溜达达的朝着田辰大营处过去了,不像打仗,更像逛街。
吕旷气的直哆嗦,却也无可奈何。
此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攻守双方各逞强。本为一军岂内斗,如此焉能论短长?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