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机借我打个我电话可以吗?”候机的时候,汪启梅突然问道。
这回轮到Myao震惊了,他木木地掏出手机给她,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的手机……呢?”
“掉了。”汪启梅还是这句。
“……”
她拨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接通,她看了他一眼后便走到一边去。
“您好?”跨洋电话,车悠悠非常疑惑,自从她退出娱乐圈后,跟那个圈子里的朋友都断绝了联系,但她清楚地记得,她并不认识任何在日本的朋友。
“悠悠,是我。”
“啊!!”电话那头蹦出一声尖叫,车悠悠劈头盖脸吐出一大堆词来,“汪启梅!你玩疯了是不是!年都不回家过!电话打不通!你知道伯父有多担心你吗?他还以为你在外面出事了,派了不少人去日本找你呢,你到底在干嘛呢啊!你赶快给我回来和他老人家好好解释解释,你看看你把你爸操心成什么样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告诉你我马上就回去了,等回家了你再慢慢骂啊,我再给我爸打个电话。”
汪启梅又拨了汪冬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传来汪冬疲惫的声音:“喂?”
汪启梅忽然说不上来的鼻酸,闷闷叫了声:“爸……”
“启梅?!!”
电话里传来板凳刮过地面的声音,汪冬急急问道:“你在哪啊你这不懂事的孩子!玩得连爸爸都忘了吗?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再凶我我就不回去了。”汪启梅眼眶酸涩,她从小没有母亲,汪冬给了她一切宠爱,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敢放心任性。
“你!”汪冬长叹了口气,话语里充满了无奈,“爸爸逗你呢,我怎么舍得收拾你呢,快回家吧,啊?”
“嗯,我马上登机了。”
汪启梅又和他聊了一会,直到Myao过来叫她,她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并把手机还给了他。
踏上飞机的时候,她依然觉得不太真实,她回头再看一眼这片国土,心里彷如刮过一场海啸,冲散了所有爱恨。
微冷的寒风搅动她的长发,她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庞来。
又来了,那种挠心的感觉,又来了。
“走呀,看什么呢?”Myao见她看着后面发呆,以为她在看谁,也跟着往后看,但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他轻轻推了推她。
汪启梅收回视线,踏入机内。
未来无法预料,欠下的债,终有一天会连本带利地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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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灯亮度再大点、剪子、镊子,手术刀,止血钳,快点!”
手术台上,医生急切的声音响起,护士有条不紊地一一将所需器材递过去。
“打开电动止血带,快!”
“缝合针!”
“不好了,主任,他心跳停止了!”另一个护士焦急的声音响起。
名为主任的主刀医生看了眼心电图,立即喊道:“快点,准备心脏起搏!”
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手术台上满脸是血的人被弹起来又落回去,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多少次,心电图上,趋近平行的线条才慢慢弯曲起来,渐渐有了弧度。
“呼吸机,给他输氧!”
又忙活了一阵,才终于把人从死神手里抢到人间,手术结束时,一票人都出了一身汗。
护士把他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他身上插着几根管子,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他戴着呼吸罩,安安静静地躺着,空旷的房间,只有机器时不时滴滴滴的声音响起。
一架飞机隆隆飞向远方,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主任,我们查到了,这是病人的有关信息。”
“好,”主任摘下口罩,接过资料,道了句,“你去忙吧。”
他快速扫完了资料上的内容,浓眉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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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清幽的中野大宅,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拍案而起,精致的东方面孔惨白一片:“你说什么!!青多出了车祸!”
此时的主任已换下了一身白衣,穿着整齐干净的西装,他面容严肃,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医生,请带我去一趟医院。”
女人叫来保镖和司机,随着男人一同去了医院。
当她看到中野青多面容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猛扑了过去,震惊到无以复加,他的脸上粘着干涸了的血迹,脖子,脸上,都有擦伤,惨不忍睹。
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会是中野青多,他怎么会出车祸,又怎么会伤成这样,谁来告诉她?
“我想给他安排转院,您看可以吗?”
女人擦着眼泪,问道。
“我必须给你汇报一下他的情况,他伤得最重的是脑部,受到强烈震荡,还有肋骨骨折,其他伤都只是皮外伤,目前并未真正脱离危险。如果这一个星期内醒不过来,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所以我不建议转院,现在您要做的,是不断跟他说话,想想办法唤醒他,而且……”
“而且什么?”女人的声音抖得像散了一地的珠子。
“而且即使醒来,可能也会伴有许多后遗症,皆时可以转院,您可以再给他安排更好的医院,本院能力有限。”
最后,他补上一句官方的医生专用语:“您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要听这种可能!我要我儿子好好的!!!你这是什么医院!我要你救他!!你听到没有!”中母人前的优雅面具破裂了,她疯狂地揪着主任的衣领狠狠摇晃,面目狰狞,她此刻,跟全天下的母亲没有任何区别。
主任是个中年男人,从他半生的主刀生涯来,他见过无数次这种场景,他也能理解,所以她任她发泄,并未放在心上,只道:“您冷静一点。”
“冷静什么!!你一个医生跟我说无能为力!!你有没有医德,啊!!我要你救他!多少钱都可以你听到没有!!!”
中母知道自己现在暴跳如雷的样子很像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不是他来通知她,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他肯定出了不少力,她该感激他的,可是她怕啊,她怕到浑身发抖,怕到腿软,她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连想都不敢想!
“这位太太,您……”这时,全程陪同主任完成这场手术的护士看不过去了,想要解释两句,却被同中母同来的保镖伸手拦住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但保镖挡得了她的人,挡不住她的嘴。
她继续说道:“我们从接到他开始就全力进行抢救,主任更是一刻没停,尽全力才把他抢救回来,要不是主任,您现在恐怕就见不到您儿子了,我们医院甚至到现在,还没有收取他的手术费用,这位太太,您的心情我们理解,可是麻烦您,做人要讲良心。”
滴水不漏的话语,让人找不出反驳的突破口,中母渐渐平静下来,狰狞的表情如潮水一般褪去,她无力后退一步,精致的脸上泪痕交错,她捂着脸蹲下来,肩膀一抽一抽地呜咽。
主任叹了口气,给护士使了个眼神,护士面无表情退出病房,愤愤不平。
没一会,中父便匆匆赶来,他的震惊不亚于中母,但他是男人,他不可能像女人一样痛哭流涕,他得隐藏好自己的心情,处理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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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两决定隐瞒此事,中母干脆搬到了病房,一天到晚守着他,凡事亲力亲为,给他擦身子,不停和他说话。
说着说着,就盯着他流泪,他脸很脏,她想给他一下,但是他戴着氧气罩,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她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中野青多能醒来,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醒不来……
“不可能,他会醒的,你不准给我考虑其他!”中母尖锐地吼,中父心疼的抱了抱她。
“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
中母手指抠着中父的衣服,泪流成河。
这是她守的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了,中野青多依旧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她像个接受执刑前的囚犯,时间逼近红线地带,她越来越绝望。
中野青多陷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境,他梦到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了,他看不清她的脸,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为她而跳动,他们还有了宝宝,生活得很幸福。
可是某一天,她忽然腾空飞了起来,像热气球般渐渐没入云层的怀抱,他一直追着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
他的世界,猛然一片漆黑,他像进入了一口枯井,只有一道亮光打在他身上。
他听见头顶源源不断地传来呼喊,且声音渐渐远去。
“中野青多!”
“中野青多……”
是她吗?
他蹦跳着,想要抓住那道声音。
中母正握着他的手唤他,忽然发现他的手动了一下,她瞪大了眼,不敢眨眼睛,生怕是自己的错觉,她紧紧盯着那只手,然后,手又动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连忙按呼叫铃:“医生!医生快来!!”
她按得很急,主任生怕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赶来:“怎么了?”
“医生,他的手动了。”
中母话音刚落,中野青多的两只手都动了起来。
主任眼里放出光芒,他迅速看了眼心电图,拿出一个小电筒翻开他的眼皮照了照,又到处检查了一番,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有意识了,很快就会醒来,您可以放宽心了,我再去配点药,等他醒来给他输液。”
中母点点头,一手按着心口,听到这话,一手捂住嘴,喜极而泣。
他走出没多久后,中野青多的手指动得频繁起来,中母看到他睫毛轻颤了一下,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中母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中野青多双眼微微混沌,过了一会视线才清晰起来,他转了转眼珠,便看到自己面容憔悴的母亲。
随着他的醒来,所有神经跟着复苏,他好痛,头痛得像要炸了一样,胸口也痛,浑身都痛,他整个人简直像被人拆散了重组过一样。
“妈……”他声音沙哑,舌头苦涩异常,他一说话,氧气罩便吐出一阵白雾。
中母又急忙按铃,眼泪笑容一起稍落:“妈在这,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感觉怎么样?”
“痛~”他连说话,都觉得吃力。
“痛就别说了,医生马上来啊。”
话落,病房传来门柄扭动的声音。
主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推车的护士,车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以及一系列医用品。
主任尝试着跟他说了两句话,见没有任何不正常,便把氧气罩拆了,身上的管子也拆了,包括排尿管。
他按了床尾一颗按钮,把他上半身抬起来,他把他的衣袖往上推,给他上吊瓶。
又做了一点处理,最后对中母说了句“他好多了,有事按铃,我先走了。”
“哦对了,”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您可以接点热水帮他擦一下,但要千万小心,不要让纱布浸水。”
中母接来一盆热水,拧干帕子小心翼翼给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因为时间太久了她又不敢用力,一擦就擦了半个小时。
擦干净后中野青多也显得清爽干净多了,脸上留了一小片擦伤的痕迹,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帅气。
他双眼放空,呆呆地盯着某一处。
中母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她努力跟他搭话,他总是要么敷衍嗯一声,要么就干脆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发呆。
中母拖了护士来照看他,去找了主任,跟他说明情况。
主任早有预料,给她看了一堆黑白曝光的照片:“这些是他现在脑部的CT,目前来看会慢慢愈合下去,但海马体受伤严重,或许他的记忆,会有所衰退。”
“您的意思是?”
“他可能会出现失忆,或者智力低下的情况,不过他认得您,所以第二种的可能性大一点。”
中母瞬间崩溃,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的声音,空洞得令人发慌,“他的智力,会低到什么程度?”
“这说不清楚,还得再看看情况,后续我会继续跟进,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按铃,总体来说,他醒了,这是最好的征兆,您要相信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