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e下定决心离开段泽锋后,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心里空空荡荡的,大概是他们分别了两年之后的真正意义上的分手,复合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她终于相信,时间可以摧毁一切,冲淡一切,曾经那么那么爱,也敌不过岁月变迁。
这一次,曾经离开他时那种毁天灭地的撕扯感淡了许多,那天她离开豆芽街后,回到老家去看了奶奶,她的坟乱草丛生,最高的都达到了她腰部的位置。
看到那方矮矮的坟墓,她潸然泪下,她对不起奶奶,没有好好照顾她。
她找来锄头,光是把坟草清理干净,就花了一个下午,她可以雇人的,但她觉得自己动手,心里会好过点。
她活着的时候把一切都给了她,她从来也没能为她做点什么。
陪奶奶说了一会话,残阳不知不觉咬开黑夜的唇,将最后一抹血迹遗留于天际,她拍拍身上的泥土,一边伴着绝美的夕阳景,一路洋洋洒洒哭了个彻底。
她回到村里,发现以前的小平房都不见了,一排排楼房盖起,一条条油漆路铺开,拖拉机轰隆隆开进来,碾碎了她赤贫的童年,这个熟悉入骨,此刻却又如此陌生的小镇。
一阵狂风卷袭,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眼睛红红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碎裂。
她慢慢走,走到镇口的汽车站的时候,天要黑了,她最后一次回头看向这片滋养她的土地,所谓一眼万年,就是这时刹那,她与这片小镇的纠葛,在这万籁俱寂的一刻,无声地画下句号。
奶奶的慈眉善目依然如旧,她的声音仿佛就萦绕在耳边,低语着爱的叮咛。
她忽然意识到,她孤身一人行走在这个蓝色星球,往后再也没有可让她牵挂并牵挂她的人了。
浓重的悲伤击中了她最敏感的软肋,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来崩溃大哭。
她没有家了,天大地大,她没有家了,也没有家人了。
她也没有爱,她一无所有,曾经为了逃脱这片贫穷,她拼尽全力,以为考上A大,就能摆脱命运的桎梏,然而如今她如愿不会再受穷了,也有能力给自己一片好的生活,她把自己锻造成材,却失去了一切。
她掉进爱情的牢笼,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的人生,也不过全盘皆输。
汽车开动,披星戴月,她曾深深在此处扎根,时间把她变成了过客,天涯海角,她四海为家。
走吧,到处走走吧。
睡过去前,她对自己说道。
Joe成了个随时在路上的旅人,她花着自己存下的钱,偶尔打打临时工,做导游,做翻译,但从不在任何地方停留,这三个月,她走遍大江南北,最后回到A市,是为了彻底做一个告别,等这场她一个人的告别仪式落下帷幕,她便会远赴重洋,终不再回来。
伊傅举办演讲的时候,她刚好路过会场,人山人海,她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他如此光芒四射,高不可攀,举手投足尽显大方帅气,风度翩翩。
她和他在一起两年,她从不知道他背后有如此之深的背景,是他太低调,还是她没有太关注他?她的睫毛抖了抖,无论如何,她有些庆幸没有和他发展下去,那样的人,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
她出了A大,看到A大校门口搭起了一年一度的大学生下乡支教的公益活动,她想了想,去做点好事也不错,便去登记了身份。
“您已经登记好了,请一个小时后过来这里集合,记得带两套换洗衣服和一点生活用品哈。”
负责登记的大学生给了她一张票,笑得阳光灿烂:“谢谢您的参加,支教为期十天,会非常辛苦,结束后坚持到底的教师都能获得一份礼品哦。”
“好的。”Joe接过票。
然后回了自己租的临时宾馆,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去街上买了点文具和小贴纸,她记得她读小学的时候,老师都会买一种小松鼠的贴纸给作业满分的同学贴在本子上,作为奖励。
她的本子永远都是贴满了小松鼠的那一个,在当时贫困落后的小镇,这些小贴纸记载着她的荣誉,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骄傲,是她闪闪发亮的自尊。
她买了几千张,饰品店差点被她搬空。
满载而归后,她随便收拾了一下几套衣服,装在大大的旅行包里,退了房往A大去。
她到的时候,大巴车已经停在门口,许多人都坐上了车,她以为人会很多,没想到仅只有一辆,上了车才发现人更少,至多三十个,还空余出二十来张座位。
她走到最后边,离人们远远的,她偶尔听到一些女大学生或是外校的年轻面孔传来的感慨:“哎,我搞不懂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忙,一天像赶着投胎一样,只知道学习学习,人也越来越冷漠了。这次A大爱心支教,我的好多同学都以作业多为借口拒绝参加,其实更多原因是因为他们吃不了那份苦罢了。我觉得这是个很有意义的活动,我们总在抱怨生活艰难,只有亲眼去看看,去感受更加艰难的地区的生活,恐怕才会懂得知足。”
“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觉得。”
Joe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开了窗,吹着凉凉的风,格外凉爽,她低头玩手机,听到这话,抬眼看了她们一眼,唇角微勾,心头变得暖暖的,她真想给这些姑娘点个赞。
忽然,车外一阵人声鼎沸,她下意识望过去,只见一辆被刷得漆黑锃亮的顶级豪车驶出校门,一群学生堵在门口哇哇叫着,被保安挡着不让出来。
车将要驶过大巴旁边的时候,她看到了男人鬼斧神工的侧脸,英俊如希腊神祗。
车窗缓缓升起,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墨色玻璃完全挡住他的脸的时候,她的目光似乎和他的撞到了一起。
算了,不想了,她掏出耳机听歌,靠着车窗假寐。
大巴启动,先一步开在他的车前。
伊傅直接伸长了脖子仰着头死死地盯着大巴,他看到Joe了?他是不是眼花了?
“追上那辆车,快点。”
司机不明白总裁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但他没敢多问,脚踩油门加大时速,很快就追上了那辆大巴。
伊傅看清了那辆车,方才出来的时候他随意扫了一眼,上面贴着A大的校徽和支教几个大字。
同时他也清清楚楚看到了靠在车窗上的女孩,原来,他没有看错,真的是她。
他的心忽然猛烈跳动起来,仿佛要冲出胸膛。
“开快一点,开到大巴前面去,拦下那辆车。”
“……”这下司机犯难了,大巴跟小车是不同道的,根本没法开到它前面去,如果开了,会出事的,他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大巴,于是说道,“总裁,您也要去乡下支教吗?如果这样的话我直接送您过去吧,你看行吗?”
伊傅收回目光,看了司机一眼,目光深沉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