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从容回身走向那个冷酷至极的男人。心痛的如踩踏在刀山火海一般。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人心至极,好似一个身躯两个灵魂,善恶交替。她看不清他到底是人还是魔。
卫宁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附上耳畔道。“放他们走,你要的东西我给你。”
“孤王宁可不要你的东西,但却要他死。”他的眼中燃起怒海滔天。熊熊的妒火,绵绵的焚情。他们以为自己是瞎子吗?
“那陛下也要死。”她声音平稳柔和却不似在和他玩笑。“你看你的手,然后再看看你的胸口就知臣妾有没有在撒谎哄骗你。”
宇文夜闻言眉心收紧,半信将疑,拉起衣袖只见成片突起的,红色山丘一般的疹块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并且伴随着噬骨挠心的瘙痒感。
“这个毒除了我天下无人能解。独此一家,再无分店。”她隐隐一笑,深眸中有种叫人琢磨不透的光芒。
宇文夜的眼神愤恨的无与伦比。心头如激发出一头狂怒的野兽般欲想撕碎眼前之人。她是何时给自己下毒为何自己竟一点都不知。
“卫宁,孤王会永生永世禁锢你在这个皇宫之中。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做决定。”
两人四目针锋相对,眼神激烈厮杀,搏斗在伯仲之间。他依然在怀疑试探着她,只要她有一丝的犹豫之情,埋伏在隐处的弓箭手就会一箭毫无意外的刺穿那边两人的心脏。
宇文夜眼波瞬息万变。只见他面上怒容逐渐消退,顷刻之后,唇畔挂起一丝冷清的笑意。
“你在诓骗孤王。孤的卫宁从来不会杀人。”一句句机锋,一步步试探。
“是吗?你有两张面孔,我也有两双手。救人,杀人不就一念之间?你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试探我到何时?”她同样报之冷笑,一字一言都令他生寒。
宇文夜的周身被风吹过之处,开始出现连片的红丘,奇痒难按。脸上浮肿加剧,竟连眼睛都肿的无法睁开。同时不断有恶心感从胃部袭来,腹中翻江倒海似有泄物之感。但他运气自如完全不像是中毒之症,难道这真得是她独门的奇毒吗?
“还有三口茶的时间。陛下留下遗言了吗?再不决定,我就把解毒的药丸吞下肚子去”。她嘴角依旧带着笑意,清淡的语气,一片波澜不惊。说完竟真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放入自己口中。
凉风迎面扑来,他腹部阵阵绞痛,冷汗沾衫。她竟真得给他下毒。
“走。”头晕目眩之际,终于不得不一声咆哮结束三方的对峙。
“慢着,陛下请把你的玉符借来一用。”有他这块通关玉符才能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否则一切都枉费心机了。
“解药给孤。”他狱火冉冉中含恨的目光,破碎的心,破碎的人。
“这是一半解药,另一半等他们出了城我自会再给陛下。”她冰冷的指尖触到他炙热滚烫的掌心中。这些年的情意终究在今日灰飞烟灭。
卫宁放下解药,立马回身走到宇文熠他们跟前低声说道。
“快走!扁仲,这次无辜连累你,抱歉。”她的眼睛越过扁仲望向宇文熠,眸眼相对,终究叹了一口气。“熠,如果早些遇见你多好。”
他唇畔勾出一抹无奈的笑痕,修眸似海一片清冷。“我明白。”
扁仲在擦身而过宇文夜身边之时,转念回头在他耳畔附语几句。只见他目光骤震,面上掠过一丝惊色却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狠狠的目光揪着卫宁不放。
曙光驱散了一晚的春雨暗夜,两人出了皇宫向南一刻不敢停滞,纵马疾驰,一直过了都城外来到一片树木林立的山野上,再往前就是一条碧波翻腾的内湖直通西月江。两人下马,扁仲解开马僵,口中发出两声一长一短的暗啸,浑厚的啸声遥遥传出,过不多久,江面上就出现了一叶扁舟。两人飘身上船,踏舟而去,很快消失在晨曦初露的粼浪深处。
惊闪如白虹贯日,在龙阙殿的上方不断裂开狰狞的电光,巨大的声响狂雷若斯,传遍天际。逆季的大雨似从天河里破堤而出直泻而下,天地顷间在这雷雨咆哮的夜晚发出哀鸣之乐。
灯火幽明的殿中,地上一片狼藉。黄御医此刻额上冷汗嗒嗒强压心底恐惧,揣摩着眼前冥神一般掌握生死的王者心思,肚量着要如何保全自己性命的作答。
“陛下,微臣已确诊,陛下身体无恙,并无中毒之症。头昏腹泻只是误食了某种过敏之食。”
“确认?”他俊颜之上神情暴戾,却不经然眉头舒开,心头松下一口气。
黄御医慌忙复跪于地,身如虾子头触玉砖。王者的怒气似在逐渐平息之中。他心里有些底气继续道。
“微臣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但这过敏之源,恕微臣医术庸浅,还请陛下赎罪。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抬眼看了一眼榻上之人。只见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黑夜融入他的眼中,不知心中有何所想。
“退下吧。”
越涉险关几重重。黄御医手心攥汗,转身退出之际,心里琢磨着是否要告老还乡而去。这首席御医虽说尊荣无限,但是项上人头更为要紧。
“治愈者可遇不可求,王真要杀之?”
耳畔又响起扁仲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对自己所说之话。寥寥数语,不得不让宇文夜开始重新审视起这胆大妄为之人。高隗发疯一般要得到她,甚至不惜孤身犯险硬闯他越漓皇宫都在所不惜。卫宁在他母后灵前所说的那番话又自称为治愈者,而且灵洞似乎也不知何时见过她?今日连苗巫鬼手都再次提及这个名称。治愈者到底是何意?他思索许久,决定等此事平息后便去一次梵音和师傅了解清楚。
脑中忆起那惊心动魄的一掌。她苍白冷媚的脸上,潋滟的眸子如极深的幽潭装着万劫不复的悲伤。他躲不开,也挣脱不了这样红尘万丈的哀怨。那桃树下两个纠缠的影子让自己妒火焚天。他真得是想要那绝世兵器的构造图吗?一统江山坐上这神州大地霸主之位不正是所有帝王千秋万世的梦想吗?但是他这曾经金戈铁马,意志坚定的帝王心却在这滚滚红尘中逐渐融化,乱了方寸。他摇头叹息,自己不可一世,武功心计无一不具。为何最后总是功亏一篑在她手里。
宫闱深处,灯火阑珊下,听着窗外落雨纷乱,她的心悲哀至极,最终走向平复再无半点哀默。她静坐在铜镜之前,玉梳整理着瀑布般的乌鬓,神情倦淡,若有所思。镜中双目赤红,她一夜未眠。现在是几更了?无奈外面雨雾迷蒙,分不清是拂晓还是晨曦之时。
脚步声自后传来,她抬头看见镜中人影,梳头的手有些迟疑,慢慢停顿下来。即刻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搁置在妆台上。
来人翩然扬袖,瞬间在手的药丸就变成了齑粉。
“孤王现在问你。第一,什么是治愈者?第二,你给孤吃了什么?”狠戾的眼神,无情的话语,但是他得到的只有一片静默,除了外面风止雨停屋檐下的点水声。
卫宁转过身去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看了良久,那瞬移的微光最终还是被黑暗所碾碎。原来痛要有多深,才能这样置若罔闻。他被她无视的沉默再次激怒。狠命一把将她从椅中拽起。瞬间刺心般的疼痛从臂弯传来。
“我要和你离婚。”她沙哑的从喉中决绝地迸出一句。
宇文夜眉心拧紧,黑漆的瞳仁猛地一缩,闪出一簇幽暗的细小火焰。
“你再说一遍。”
“我,要休了你。我卫宁要休了你越漓帝宇文夜。听明白了吗?”她终于忍无可忍的一声咆吼。
短暂的鸦雀无声。乍然间宇文夜毫无掩饰的仰天大笑。直到笑低了眉眼,笑出了一丝泪光。
“卫宁,有时孤王还真的喜欢你这种无知而无畏的可爱模样。”他棱角分明的面容隐匿在晨曦倏明倏暗的光线交错下,深邃的邪眸透出一丝妖孽的狂强和肆虐。“那乘着孤王当下还是你夫君,尽你做人妻的职责吧。”
言毕,他一手抵住她细白的脖颈按在妆台上,使她不得动弹。另一只手粗暴的掀开了她的罗裙。这体肤他许久未碰,内心蛰伏已久的灼身之火瞬间被释放点燃。挣扎之间,妆台上的花弧、妆奁和铜镜扫落在地发出极大的坠响声引来了绿鄢。她闻声刚疾步进入内室,就一声惊呼背转身去,脸上霎然就如秋雨芙蓉晕染了双颊。
“滚出去。”宇文夜喉中溢出猛兽般的低吼。
绿鄢无奈闭门而退。这香艳的惊鸿一瞥,圆翘的臀瓣,如皑雪般发出刺目的光耀。她将手贴近自己的胸口只听见砰砰的心跳。
东方既白,只见蜡烛燃尽,残光欲灭之中人影幢幢,唯剩伊人泪拆两行。窗外被卷起的漫天红梅,好似听见那春风泣血之声。
“你平日里躲在侧殿中如此风骚的舞赋是为谁而跳?是为了你的情郎宇文熠吗?”他喘息中嫉妒的发狂,想起她每每躲在偏殿中所跳的那些匪夷所思,自己生平从未见过的轻狂劲舞就越发燃起身体中每一寸躁动,似要将身下之人焚烧殆尽。
“你真是一个小人,满脑的污浊不堪。你根本就不配拥有治愈者,你应该去看的是精神科。”他粗暴的撕扯,强行的侵虐,毫无惜玉怜香之情。卫宁苦泪凝结在唇角,化为犀利的锋刃毫无顾忌的戳向那人而去。
胸中的野兽似被释放而出。宇文夜红了眼睛,扭曲了脸,此刻真想用刀把眼前这女人的心给剖开看看到底里面藏着什么可以如此无所畏忌的口不择言。她面对的不仅是这北域权倾天下的王者,也是她的夫君。顷刻他冲冠眦裂如山洪暴发便要冲垮而下。但随即伴着发泄后的快感释然,理智悉数又拉回了体内。他控制自己的力量比这怒气来得更加强大。皇狱都几进几出,这样的女人他也从未曾遇见。莫说他下手不狠,再狠一点她也不怕。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再折磨她也不过是加速殒命而已。自己的续命丹既然都在她体内,这区区一个死绝对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扳转过她的身子,强有力的手臂一手笼着她的柔肩,另一手拭去她静溢而出,两条淡淡的泪迹。
“卫宁,这里是越漓,不是你岁月静好的家乡。孤王也不是你昔日旧爱,更加不是可以给你随便拿捏的宇文熠。你的态度决定你下半辈子过怎样的生活。孤王曾多次告诫过你,如无孤的宠爱,你可以尝试下在这个宫里你会面临何种日子?念在我们生死共存过,你也为孤王的越漓做出了不少的贡献。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和孤王说话。”
她忍住屈辱的眼泪,强迫自己重新面对这个霸道傲慢,冷漠邪逸的无情之人。今日索性所有的话都一吐为尽,她再也不要忍受他的薄情寡性。
“九年之前的潭水森林,陛下在江山和卫宁之间做了选择,相同的南和帝也做了选择。他与我同样生死历尽过。别再自欺欺人说有多荣宠于我,你狭义自私的爱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如此反复多疑我和他的关系,陛下到底有多恨他?是真得恨他爱我,还是嫉妒他夺走了你父皇对你的爱?拿走了你人生中重要的人?从小到大,你费尽心思想得到的,他总是轻而易举的信手拈来。无论你怎么勤苦,在你父皇眼中南和帝始终都是他心中的瑰宝。不管你如何付出,在众人面前他只要微微一笑就能随便赢得世人的注目和赞美。”
宇文夜的脸色倏变。她又拿出了光芒四射的照妖镜,而自己就像这镜下的妖兽一般,即刻便要原形毕露。